古酒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幕上的数据有些模糊。
她喜欢这种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无需应付任何无谓的寒暄和可能带来麻烦的人际交往。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也最不可靠的东西。
这是她用二十八年人生,特别是五年前那场惨烈的背叛换来的铁律。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絮叨着又给她物色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相亲对象。
古酒甯只看了一眼,便熄灭了屏幕,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感情?
那不过是利益交换的华丽外衣,或者是一时冲动的幻觉,最终总会露出不堪的内里。
她起身去茶水间冲杯黑咖啡,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清晰而冷冽。
经过总监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里面竟也亮着灯。
新上任的项目总监冷炘,似乎也是个工作狂。
古酒甯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空降那天,身形挺拔,眉眼深邃,但周身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话很少,开会时句句切中要害。
和她一样,似乎也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
挺好,井水不犯河水。
当她端着咖啡回来时,却意外地发现冷炘正站在她的工位旁,低头看着桌上她画了一半的概念草图。
古酒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不喜旁人动她的东西,尤其是未经允许。
“古设计师。”
冷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声音低沉悦耳,没什么情绪。
“冷总监。”
古酒甯走过去,将咖啡放在桌上,身体不经意地挡了挡草图,“有事?”
冷炘的目光从草图移到她脸上,那双眼睛像墨色的深潭,看不出喜怒。
“很晚了,这个案子不急在这一时。”
“习惯了。
早点做完,心里清净。”
古酒甯语气平淡,带着礼貌的疏离。
冷炘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古酒甯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将注意力放回屏幕。
她没兴趣揣测上司的关心是出于客气还是别的什么,保持距离是最安全的选择。
十几分钟后,当她准备保存文件下班时,冷炘又从办公室出来了,手里拿着车钥匙。
“走吧,顺路,送你一段。”
他说得自然,仿佛只是通知一件寻常公事。
古酒甯下意识地想拒绝。
“不用了总监,我……这个时间,附近打车不方便。”
冷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己经率先朝电梯口走去,“而且,我不希望我的员工因为加班在路上出意外,影响项目进度。”
公事公办的语气,堵回了古酒甯所有到嘴边的推辞。
她抿了抿唇,最终拿起包跟了上去。
也好,省了等车的时间。
地下停车场里,冷炘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SUV。
他为她拉开副驾的门,古酒甯却下意识地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進去。
“抱歉,我习惯坐后面。”
她轻声解释,带着不易察觉的防御姿态。
冷炘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两人一路无话。
古酒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里盘算着明天的工作。
她习惯于用工作和计划填满所有时间,不留空隙去思考那些柔软而危险的情感。
到了公寓楼下,古酒甯快速地道谢,伸手去开车门。
“古酒甯。”
冷炘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
只见他探身从副驾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透明小盒子,递到后面。
“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个拿着。
空腹喝咖啡伤胃。”
盒子里是几块独立包装的苏打饼干。
古酒甯愣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这种细微的、超出上下级界限的关心,让她本能地警觉。
“公司福利,行政部准备的,我车里常备。”
冷炘补充道,依旧是一副平淡的口吻,仿佛只是分发办公用品。
原来如此。
古酒甯心下释然,接过饼干,“谢谢总监。”
这次的道谢,多了几分真切。
看着她走进单元门的身影消失,冷炘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空着的座位,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他知道她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孤城,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决心。
攻城掠地,讲究的是策略,是水滴石穿。
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习惯他的存在,首到再也赶不走。
夜,还很长。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下第一个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