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突然被另一道更凉的指尖碰了一下——墨可正踮着脚够最高层的书,白色帆布鞋的鞋带松了一根,垂在脚踝边晃荡。
“要帮忙吗?”
杨雨珊的声音惊得对方手一抖,那本厚重的《艺术概论》砸在地上,书脊裂开一道缝,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墨可慌忙弯腰去捡,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她的指甲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捏着书脊时指节泛白,“谢谢,不用。”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满室的旧书味。
杨雨珊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画册,封面上用银粉画着半朵玫瑰,花瓣边缘有刻意做旧的磨损。
“你是美术系的?”
她问。
图书馆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将墨可身上的薄荷味吹过来,混着杨雨珊手腕上柑橘味的护手霜,在空气中缠成一团温柔的结。
“嗯,墨可。”
她终于抬头,左眼尾有颗很小的痣,笑起来时会跟着颤一下,“你呢?”
“杨雨珊,哲学系。”
那天下午,她们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
杨雨珊看《哲学史》,墨可在画纸上勾勒图书馆的穹顶,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窗外的蝉鸣融在一起。
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在墨可的画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突然停笔,用橡皮擦去光斑的边缘:“光太暖了,不适合素描。”
杨雨珊抬头,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蝶翼停在苍白的皮肤上。
“你喜欢冷色调?”
“嗯,”墨可点头,指尖捻着一块深蓝色的颜料块,“冷的东西不容易碎。”
这时,一个穿篮球服的男生抱着一堆书经过,肩膀撞到了桌角,墨可的画册“啪”地掉在地上。
男生慌忙道歉,杨雨珊认出他是体育系的林浩宇——上周在辩论赛上跟她吵得面红耳赤的对手。
“抱歉抱歉!”
林浩宇弯腰捡画册,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封面上的银粉玫瑰,“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
墨可猛地抢过画册,指尖捏得书脊发皱,转身快步走出了图书馆,白色帆布鞋的鞋带在地面拖出淡淡的痕迹。
林浩宇挠挠头,看向杨雨珊:“她好像很怕生?”
杨雨珊没说话,只是看着墨可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发现她的帆布鞋后跟磨破了,露出里面灰色的袜子。
那天晚上,杨雨珊在宿舍楼下的超市买了双白色的帆布鞋,尺码是凭感觉猜的,鞋盒里塞了张纸条:“鞋带系紧,才不会掉。”
第二天她去美术系的画室,远远看见墨可站在画架前,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还是那双磨破的鞋。
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可她画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海浪里漂浮着无数面碎镜子。
杨雨珊把鞋盒放在画室门口,刚要转身,就听见墨可的声音:“是你送的?”
她回头,看见墨可手里捏着那张纸条,左眼尾的痣在阳光下很明显。
“嗯,看你鞋磨破了。”
墨可低头看着鞋盒,突然笑了,那是杨雨珊第一次见她笑,像冰面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的温水。
“谢谢,不过我不喜欢新东西。”
她把鞋盒推回来,“你留着吧,或者……”她顿了顿,指着画架上的海,“你要不要当我的模特?
我缺一个站在海边的人。”
杨雨珊看着那片冰冷的海,突然想起墨可说的“冷的东西不容易碎”。
她点头:“好。”
那天下午,杨雨珊站在画室中央,墨可坐在画架前,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
阳光从天窗漏下来,在她们之间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杨雨珊闻到墨可身上的薄荷味越来越浓,混合着松节油的气息,突然觉得,有些冷的东西,或许比暖的更让人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