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佩罗托湾那辆锈迹斑斑、满是尘土的破旧巴士上走下来时，“小哑巴”只感觉一股混合着海腥、尾气和某种廉价香水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紧了紧肩上那个空空如也的帆布背包，抬头望向这片光怪陆离的天空。
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巨型广告牌上身材***的模特正对他抛着媚眼，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嘶鸣和首升机的嗡鸣。
这就是洛都。
梦想家的天堂，失败者的地狱，以及……像他这样的人，最后的避难所，或者说，角斗场。
他叫亚布，但在道上，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只会称呼他为“小哑巴”。
不是因为他天生聋哑，而是他选择沉默。
话多的人死得快，这是他在佩罗托湾那个小地方学会的第一个道理。
语言是武器，但更多时候是破绽。
他更信任自己的眼睛和手指。
他的口袋里只有皱巴巴的五十块钱，还有一个写着模糊地址的纸条。
介绍他来这里的人说，在洛都，只要你敢拼，遍地是黄金。
小哑巴对此不置可否，他更相信遍地是弹壳。
根据纸条，他找到了维斯普奇街区的一栋廉价公寓。
房东是个满身烟味、眼神挑剔的老太太，用最快的速度收走了一个月的租金，然后把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扔给他，仿佛多跟他说一秒都是浪费。
房间狭小、潮湿，墙壁上布满可疑的污渍，一张吱呀作响的床垫就是全部家具。
但小哑巴并不在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卡顿的窗户，洛都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混***响乐。
他需要钱，需要武器，需要一辆车，需要在这个城市立足。
而最快的途径，就是重操旧业。
接下来的几天，小哑巴像幽灵一样游荡在洛都的街头。
他观察着那些西装革履的银行职员，也观察着蹲在巷口眼神飘忽的瘾君子；他记住了赛诺拉高速路几个关键出口，也摸清了梅萨警局巡逻车的换班规律。
他沉默地吸收着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信息。
机会在一个燥热的傍晚降临。
他正在好木坞山脚下一个偏僻的便利店买最便宜的热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和叫骂。
两个戴着廉价鬼脸面具、手持老旧手枪的混混冲了进来。
“抢劫！
所有人趴下！
把钱拿出来！”
其中一个瘦高个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枪口对着天花板胡乱比划。
店员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吓得立刻举起双手，脸色惨白。
另一个矮胖的劫匪则冲向收银台，粗暴地扯开抽屉，把钞票胡乱塞进一个袋子里。
小哑巴蹲在货架后面，冷静地观察着。
这两个人，业余，太业余了。
站位糟糕，配合生疏，情绪失控。
他甚至能看到瘦高个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就在瘦高个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他这个角落，两人目光短暂接触的瞬间，小哑巴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厉。
那家伙似乎觉得小哑巴是个威胁，哪怕他只是个安静的亚洲面孔年轻人。
“你！
看什么看！
把钱拿出来！”
瘦高个调转枪口，指向小哑巴。
小哑巴缓缓站起身，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死死盯着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妈的，是个哑巴还是吓傻了？”
矮胖劫匪收完钱，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别废话，宰了他，我们快走！”
瘦高个显然犹豫了，杀人毕竟和抢劫不同。
但就在他犹豫的零点几秒，小哑巴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猎豹。
侧身、前冲、左手精准地向上格开对方持枪的手腕，右手同时握住了自己腰间那把在黑市花光最后积蓄买来的劣质手枪。
“砰！”
枪响了。
但子弹打在了天花板上。
开枪的是小哑巴。
在格开对方手腕的瞬间，他的枪口己经抵住了瘦高个的下颚。
没有一丝迟疑，他扣动了扳机。
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脸，温热而黏腻。
瘦高个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旁边的矮胖劫匪和店员都惊呆了。
矮胖劫匪反应过来，惊恐地举起枪，但小哑巴的动作更快。
他借着尸体倒下的掩护，矮身，前滚，手中的枪己经指向第二个目标。
“砰！
砰！”
两枪，一枪胸口，一枪额头。
干净利落。
矮胖劫匪张着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然后重重倒地，手里的赃款袋散落一地。
便利店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冷柜嗡嗡作响和店员粗重的喘息声。
小哑巴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
他走到收银台前，看也没看那个吓傻的店员，弯腰从散落的钞票里捡起厚厚一叠，塞进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又从货架上拿了一条最贵的烟，撕开包装，抖出一支，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他才感觉一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停在门外那辆破旧的、引擎还在空转的锐驰·暴风。
那是这两个倒霉蛋的车。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子里映出他沾满血污却异常冷静的年轻脸庞，以及便利店门口开始聚集起来的路人和隐约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他挂挡，踩油门。
破旧的锐驰·暴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冒起一股青烟，猛地窜了出去，汇入洛都川流不息的车河。
他没有回头。
身后是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一袋散落的零钱，和一个关于“沉默杀手”的最初传说。
警笛声在身后尖锐地响着，但他己经拐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几个穿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洛都，每天都有无数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有无数人踩着别人的尸骨粉墨登场。
小哑巴知道，他的洛都生涯，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了。
而这点钱和这辆破车，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大的舞台，更“专业”的伙伴。
或许，是时候去接触一下那位在网络上小有名气，专为“高端人士”解决“麻烦”的中间人，那位自称对“有特殊才能的年轻人”格外感兴趣的——莱特斯·克里斯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