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你姐都要为你死了！你还坐得住？”
妈妈的电话吼得像惊雷。
“哦。”
“她刚吞了一整瓶维生素！现在正在医院洗胃！”
“哪个牌子的？”
电话那头死寂。
“善存，剂量大，确实得洗胃。”苏凉补充道。
“你……”妈妈气到失语，“你立刻给我滚到医院来！”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
苏凉到的时候，苏作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挂着水，眼圈红得像刚出生的兔子。
爸妈围在床边，一个削苹果，一个喂鸡汤，嘘寒问暖，神情紧张。
仿佛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个因为跟男朋友吵架，就吞维生素片博同情的作精，而是身患绝症的苦情剧女主角。
看到苏凉，苏作的眼睛瞬间亮了，蓄满泪水，摇摇欲坠。
“妹妹，你来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苏凉点点头，把手里拎着的果篮放到床头柜上。
“嗯，来了。”
然后她就站着，不说话了。
苏作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想中的关心和自责，脸上的虚弱僵硬了一瞬。
妈妈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苏凉拽到旁边。
“你怎么回事？你姐姐都这样了，你还一副死人脸！”
“不然呢？”苏凉反问，“我应该抱着她一起哭，痛骂那个男人，然后谴责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吗？”
妈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是你亲姐姐！”
“我知道。”苏凉的语气毫无波澜，“亲姐姐也不能无视物理规律，维生素C吃多了只会导致腹泻和肾结石风险，死不了人。”
苏作在病床上听得真真切切，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作作！”爸爸立刻紧张地拍着她的背，“慢点，慢点！”
苏作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委屈地看着苏凉，眼神里全是控诉。
“妹妹，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很烦。”
开始了。
苏凉内心毫无波动的想。
她姐姐的表演，开始了。
“我知道我谈恋爱总是一惊一乍，让你看笑话了。”苏作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见犹怜，“可是周然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竟然说我……说我无理取闹。”
“我只是让他陪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他非说要加班。我查了他的岗，他明明就在跟同事打游戏！”
“我跟他吵架，他竟然挂我电话！我气不过，我……我才做了傻事。”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凉的表情。
苏凉面无表情。
哦，就这？
还以为是出轨捉奸或者家暴黄赌毒了。
就因为男朋友没陪看电影，而在公司跟同事打游戏，就闹到吞维生素进医院？
苏凉甚至有点佩服她。
这种没苦硬吃的精神，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他是不对。”苏凉终于开口了。
苏作的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她。
“他不该骗你。”苏凉说，“他应该直接告诉你，他就是想打游戏，不想陪你看电影。”
苏作：“……”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爸爸妈妈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苏作的脸色从惨白转为涨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凉。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有不想看电影的权利，你也有生气的权利。但是你不该查岗，他也不该撒谎。你们俩都有问题，扯平了。”
苏凉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
“你！”苏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凉，“你到底是哪边的？我是你亲姐姐！”
“正因为你是我亲姐姐，我才跟你说实话。”苏凉看着她，“如果是外人，我只会说，啊，你好可怜，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我们一起骂死他。”
她顿了顿，补充道：“反正口嗨又不费力气。”
“噗——”
门口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手里也提着一个果篮，表情尴尬又无措。
是苏作的男朋友，周然。
他显然是来道歉的，刚到门口就听见了苏凉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苏作看到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周然！你还敢来！你给我滚！”
她说着，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就砸了过去。
周然狼狈地一躲，苹果砸在门框上，滚落在地。
“作作，你听我解释，我……”
“我不听我不听！”苏作捂住耳朵，开始标准的女主角式崩溃，“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妈妈立刻加入战场，指着周然的鼻子骂：“你这个小畜生！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滚！赶紧滚！”
爸爸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怒容，挡在病床前，像一堵墙。
周然被三面夹击，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
他求助似的看向唯一一个“正常人”。
苏凉。
苏凉接收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
她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但现在这个场景，太吵了。
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她决定出手。
“妈，爸，你们先别激动。”她走到周然面前，“让他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妈妈怒道，“他害得作作都进医院了！”
“妈，姐吞的是维生素，不是他灌下去的。”
苏凉一句话，又把天聊死了。
妈妈瞪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苏作在床上哭得更凶了。
“好啊，苏凉，你现在是联合外人来欺负我了是吧！我白疼你了！”
苏凉：“……”
你什么时候疼过我？
从小到大，不都是我让着你，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这些话苏凉没说出口，只是觉得累。
周然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尤其是看到苏凉脸上那种习以为常的疲惫，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病床上的苏作，深深鞠了一躬。
“作作，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更不该挂你电话。我错了。”
他的态度很诚恳。
苏作的哭声小了一点，但依旧抽抽噎噎。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周然继续说，“你想看什么电影，我们马上去看，我24小时陪着你，公司那边我请假。”
这台阶给的，堪称教科书级别。
苏凉心想，换做是她，这事就算翻篇了。
然而，她姐姐是苏作。
苏作抹了把眼泪，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的心已经死了。”
周然的表情僵住了。
“那……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苏作抬起下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然后，她的手指缓缓指向了门口的苏凉。
“除非，她给我道歉。”
周然愣住了。
爸妈也愣住了。
苏凉：“？”
关我屁事？
“她刚才那么说我，我的心都碎了。”苏-委屈-作上线，“她不理解我也就算了，还帮着你说话，她根本没把我当姐姐！”
“她必须为她刚才的冷漠和恶毒，向我道歉！”
病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凉身上。
苏凉看着她姐姐那张写满了“快来哄我、快来道歉、快来证明你爱我”的脸。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么匮乏，才会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索取爱和关注？
“好啊。”
苏凉开口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她要妥协了。
苏作的嘴角甚至已经有了一丝得意的弧度。
然后，他们听见苏凉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
“我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