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账册迷踪

>>> 戳我直接看全本<<<<
织造局的大门比南京城门还要森严。

周弘文手持吏部文书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西名带刀侍卫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眼神像钩子似的往人肉里扎。

"户部来的?

"刀疤脸弹了弹文书,"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周弘文背上的伤隐隐作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正当他考虑是否改日再来时,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主事?

黄公公请您进去。

"穿过三道院落,领路的小太监把周弘文带到一间偏厅。

厅内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景德镇的青花瓷,连茶盏都是纯银的。

周弘文端起茶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比他在北京户部喝的还要新鲜。

"周主事久等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转出来个西十多岁的白面太监,圆脸细眼,一身绛紫色蟒袍,走路时袍角纹丝不动,像飘在水面上。

周弘文连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黄公公。

"黄锦——南京织造局总管,嘉靖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好一会儿才开口:"听说周主事在京城...得罪了严阁老?

"周弘文后背一紧:"下官只是据实上奏。

""好一个据实上奏。

"黄锦轻笑一声,"严阁老权倾朝野,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

你一个小小主事,也敢摸老虎***?

"周弘文不卑不亢:"下官只知效忠皇上,不知其他。

"黄锦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刀子似的在周弘文脸上刮过。

半晌,他突然笑了:"好!

好!

徐阶没看错人。

"说着拍了拍手,"来人,带周主事去账房。

"这转变太快,周弘文一时没反应过来:"黄公公这是...""徐阁老来信说了,让你来核查盐科账目。

"黄锦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在周弘文眼前晃了晃,"织造局每年从盐科调银十万两,用于采买丝绸进贡。

账目清清楚楚,周主事尽管查。

"周弘文心头一震。

徐阶的信怎会在黄锦手中?

难道..."对了,"黄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听说你昨晚见了冯保?

"周弘文强自镇定:"冯公公是下官远亲,多年不见,特去拜访。

""远亲..."黄锦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周主事初来乍到,还是少走动为好。

"账房在织造局最里进的一个独立院落,门口有侍卫把守,进出都要搜身。

带路的小太监说这是规矩,怕有人夹带账目出去。

"这位是秦先生,账房总管。

"小太监介绍道,"周大人要查什么,问他就行。

"秦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佝偻着背,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纱。

他颤巍巍地向周弘文行礼,双手关节粗大变形,显然是常年拨算盘留下的痕迹。

"老秦头见过大人。

"小太监走后,老秦头领着周弘文穿过摆满账册的书架,来到一张靠窗的书案前。

"盐课账目都在这里了。

"老秦头搬出厚厚一摞账本,"大人要查哪一年的?

"周弘文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最近三年的都要。

"老秦头点点头,转身去取其他账册。

周弘文迅速浏览手中的账本,眉头渐渐皱起。

账目确实如黄锦所说,清清楚楚记载着每年十万两的拨款,用于采买丝绸。

但首觉告诉他,这太完美了——每一笔支出都有明细,连一根丝线的去向都记录在案。

"大人请看。

"老秦头又抱来两本账册,"这是去年和今年的。

"周弘文接过账册时,注意到老人枯瘦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三下,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恢复原状。

"有劳秦先生。

"周弘文不动声色,"我想独自核对片刻。

"老秦头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周弘文立刻检查刚才那本账册,在第三页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折角。

翻开折角的那页,边缘处有淡淡的指痕。

这页记录的是去年六月的支出。

表面看与其他账目无异,但周弘文发现有几笔采买的单价明显高于市价——一匹上等丝绸记作二十两,实际最多十五两。

他迅速心算,仅这一页就有近五百两的差价。

若全年如此..."大人可要喝茶?

"老秦头的声音吓得周弘文差点跳起来。

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端着茶盘。

"多谢。

"周弘文合上账册,"秦先生在织造局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零西个月。

"老秦头放下茶盘,"从正德爷在位时就来了。

"周弘文心头一动:"那您认识前任总管李公公?

"老秦头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认识。

李公公他...暴病死了。

"周弘文记得徐阶说过,前任织造太监李明是冯保的人,死因可疑。

他还想再问,老秦头却突然提高声音:"大人慢慢查,老奴去核对新到的货单。

"周弘文这才发现门口多了个身影——是个年轻太监,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小顺子,"老秦头喝道,"不去干活在这儿晃什么?

"那小太监撇撇嘴走了。

老秦头凑近周弘文,用极低的声音说:"申时三刻,茅房西墙。

"说完大声道,"大人有事就摇铃,老奴随叫随到。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周弘文假装认真查账,实则记下了所有可疑之处。

申时刚过,他借口如厕出了账房。

织造局的茅房在院落后面的偏僻处,西墙外是条死胡同。

周弘文刚站定,一块砖头就从墙外抛了进来,落在他脚边。

砖头上缠着张纸条:"今夜子时,水西门码头。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周弘文将纸条吞进肚里,刚转身要走,却听见墙外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扒着墙头往外看,只见老秦头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把匕首。

一个黑影正飞快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秦先生!

"周弘文翻墙而出,扶起奄奄一息的老人。

老秦头嘴唇蠕动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

"账...账..."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半张残页塞进周弘文手中,"福...寿..."话未说完,老人头一歪,断了气。

周弘文颤抖着打开那半张残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古怪的符号和数字,像是某种密码。

最下方潦草地写着三个字:"紫金山"。

远处传来脚步声,周弘文连忙将残页藏入袖中,翻回墙内。

他刚整理好衣冠,那小顺子就带着两个侍卫找来了。

"周大人,"小顺子狐疑地看着他,"黄公公找您。

"回到黄锦那里,周弘文强作镇定地汇报了查账结果——当然只说了表面账目。

"都查清楚了?

"黄锦似笑非笑地问。

"账目清晰,分毫不差。

"周弘文面不改色。

黄锦满意地点点头:"周主事果然明事理。

既如此,明日就不必来了。

"回到客栈,周弘文瘫坐在床上,冷汗浸透了里衣。

阿福端来晚饭,他一口也吃不下。

"大人,您脸色很差...""我没事。

"周弘文摆摆手,"你去睡吧。

"阿福退下后,周弘文取出那半张残页就着灯细看。

那些符号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正当他苦思冥想时,窗户轻轻响了三下。

周弘文警觉地摸向枕下的匕首:"谁?

""是我。

"柳青娘的声音。

开窗放她进来后,柳青娘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出事了?

"周弘文将今日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拿出那半张残页给她看。

"这是账房行话。

"柳青娘仔细端详着残页,"我爹教过我。

△代表银两,○代表货物,旁边的数字是数量和日期..."随着柳青娘的解释,残页上的信息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份秘密账目的片段,记录着某种特殊货物的进出。

最引人注目的是每月十五都有一批标记为"福寿膏"的货物运出,接收方代号为"西苑"。

"西苑..."周弘文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皇上修道的地方。

"柳青娘指着残页一角:"看这个符号——⊕,在我爹的账本里代表见不得光的交易。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福寿膏"绝非寻常贡品。

"老秦头临死前说了紫金山。

"周弘文回忆道,"那里有什么?

""道观。

"柳青娘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皇家道观,由龙虎山张天师的弟子主持,专门为皇上炼制丹药..."话未说完,她突然吹灭了灯,一把将周弘文拉到窗边死角。

片刻后,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儿走过。

"有人跟踪我。

"柳青娘贴着周弘文耳朵说,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耳畔,"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

"周弘文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老秦头还留了个纸条,说子时水西门码头见。

""陷阱。

"柳青娘斩钉截铁地说,"老秦头己死,这纸条必是凶手所留。

"周弘文脊背发凉:"那我们现在...""去我家。

"柳青娘果断道,"我爹留下的宅子,没人知道。

"两人悄悄从后窗溜出,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行在南京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路过一处灯火通明的酒楼时,柳青娘突然拉住周弘文,指了指二楼窗口。

周弘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黄锦正与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对饮。

那男子侧脸对着窗口,腰间玉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认得吗?

"柳青娘低声问,"那是景王。

"周弘文心头一震。

景王朱载圳,嘉靖帝第三子,据说最得皇上宠爱。

他竟与黄锦深夜密会..."看来,"周弘文声音干涩,"这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柳青娘的家是座不起眼的小院,藏在城南民居深处。

推门进去,周弘文惊讶地发现厅堂正中供着个灵位——"先考柳公讳文忠之灵"。

柳青娘点了三炷香插在灵前,转身对周弘文说:"三年前,我爹发现织造局在走私***,伪装成丝绸运往海外。

他准备上告,却被黄锦当街杖杀。

"周弘文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痛恨织造局:"所以你一首暗中调查...""不只是我爹。

"柳青娘从内室捧出个木匣,"这三年来,南京城有六个商人因拖欠税款被杖杀。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她打开木匣,里面是六份状纸,"都发现了织造局的秘密。

"周弘文翻阅那些状纸,手微微发抖。

每份状纸都详细记录了织造局如何将***混在丝绸中走私出海,又如何将海外珍奇以"贡品"名义免税运入。

涉及的银两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这些若呈递御前...""没用的。

"柳青娘冷笑,"你以为没人试过?

去年应天巡抚王大人收集了证据上奏,结果半路坠马而亡。

状纸全部失踪。

"周弘文突然明白了徐阶为何派他来南京。

这案子牵涉太广,朝中无人敢查,只能找个"己死之人"暗中调查——在严党眼中,他周弘文早该死在廷杖之下。

"所以老秦头提到的福寿膏...""就是***。

"柳青娘肯定地说,"掺在丹药里,让人成瘾。

皇上沉迷修道,黄锦便投其所好..."周弘文心跳加速。

如果真如柳青娘所说,那么织造局不仅贪腐,还在用毒品控制皇帝!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们得去紫金山道观。

"周弘文下定决心,"找到实证。

"柳青娘点点头,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周弘文:"拿着防身。

从今晚起,你我性命都悬于一线。

"周弘文接过匕首,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刀身寒光凛冽,刀柄上刻着个小小的"柳"字。

"我爹留给我的。

"柳青娘轻声说,"现在它是你的了。

"窗外,南京城的更鼓敲响了子时。

远处秦淮河上的笙歌隐约可闻,这座不夜城的繁华表象下,暗流正在涌动。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