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保命要紧
呼啸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战遇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气微妙地滞住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之下，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诧异和莫名。
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荒谬至极的东西。
他并未出剑。
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钉在了她脸上。
倪可嘉趴在地上，吓得连气都不敢喘，脑子里只剩一片嗡嗡的白噪音。
完了。
这是死前的寂静吗？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血溅三尺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他握剑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冷白如玉。
以及，那柄寒意森森的长剑靠近剑格处的剑柄上，似乎……刻着一个字。
一个极其古奥、却因为反复摩挲而依旧清晰的小字。
倪可嘉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展。
那是一个极小的篆体字，深深刻入玄色剑柄，被主人指腹反复摩挲，边缘光滑得几乎要融进金属本身的纹理里。
“展”。
倪可嘉的呼吸彻底停了。
这个字可比虚拟世界的战遇对她来说要恐怖的多，那可是她现实中的boss的姓氏啊！
“展？
呸呸呸！
展览的展！
不是……展铭睿的展！”
凉芸小声嘀咕。
只是那字的笔锋走势，那股子冷硬又矜贵的劲儿，和展铭睿签在那些让她跑断腿的文件上的名字，有那么一丝该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神似。
她趴在地上，泥水冰寒刺骨，却远不及她心头窜起的那股寒意。
恐惧里掺杂了更诡异、更无法言说的东西，让她连发抖都忘了，只是僵首地瞪着那一点，像被钉死在原地的蝴蝶标本。
战遇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滞和极度惊恐下的失神，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动作，没有开口，只是那样看着，仿佛她是什么突然闯入他领地、行为模式无法解析的奇特生物。
周围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压得倪可嘉胸腔发痛。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不管是不是巧合，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活着才能搞明白，活着才能回去！
现实里己经被展铭睿压榨得喘不过气，难道在游戏里还要被个纸片人吓死吗？
强烈的求生欲猛地压过了那瞬间的悚然。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一种在展铭睿高压下锻炼出的、面对死亡凝视时强行挤出职业假笑的本能，扯动了僵硬的嘴角。
脸上还糊着泥和可能己经干涸的血迹，这一笑恐怕比哭还难看。
“英、英雄！”
她声音发颤，努力让语调听起来真诚又可怜，“我……我刚刚被仇家追杀，打坏了脑子，有点胡言乱语！
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手忙脚乱，真的试图用趴着的姿势往旁边挪动，像一只笨拙又狼狈的泥地乌龟。
“土很好吃？”
战遇终于开口，却是一个让凉芸觉得莫名其妙的句子。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极轻地在上面蹭了一下。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倪可嘉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展铭睿思考时，也喜欢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他那只价值不菲的钢笔笔帽！
疯了！
她一定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逼疯时，战遇终于动了。
他不是拔剑，而是将剑尖微微向下，轻轻点在她前方的泥地上。
一个算不上友善，但至少暂时没有杀意的动作。
“凉芸，”他开口，声音低沉冷冽，如同冰泉击石，带着一种独特的、碾过心弦的磁性。
他语速不急不缓，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你今日很是反常。”
倪可嘉头皮发麻。
完了，被看出来OOC了！
会不会被系统当病毒抹杀？
“仇家？”
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出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嘲讽，“撩？”
倪可嘉：“……”谢谢，有被吓到。
她脑子转得飞快，CPU都快干烧了：“是、是之前的旧伤！
对！
旧伤复发！
产生心魔了！
出现了幻觉！
看到的仇家满天飞！”
她越说越顺，甚至试图挤两滴眼泪增加说服力，可惜努力失败，只挤出了更多惊恐。
战遇静默地看着她表演，那双深眸里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片刻后，他忽然道：“还不起来？”
倪可嘉如蒙大赦，又不敢完全赦，手软脚软地试图撑起来。
这身体实在虚弱得可以，加上惊吓过度，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而又差点栽回泥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绣着精致的暗纹的玉色袖口出现在咫尺之遥，修长有力的手指毫不怜惜地抓住了她后颈的衣领，将她提起。
这不符合人设啊！
说好的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呢？
难道是因为她刚才那句“教你撩人”起了反效果？
他真好这口？
无数的问号和警报在脑海里疯狂闪烁，但活下去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隔着一层衣料，能感觉到其下紧绷的、蕴藏着可怕力量的肌肉线条。
以及，一丝极细微的、似乎因她的触碰而产生的僵硬。
倪可嘉猛地抬头。
血月光辉下，她清晰地看到，战遇那冷白如玉的耳廓后侧，泛起了一抹极其可疑的、极淡的薄红。
倪可嘉：“……？”
她眨了下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个在游戏剧情里抬手间覆灭宗门、谈笑中搅动风云、视众生为蝼蚁的大魔头战遇……耳朵……红了？
就因为被她碰了一下？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腐女灵魂差点尖叫出声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他该不会……其实是个纯情挂的吧？！
表面冰山禁欲，实则一撩就害羞？！
巨大的反差感冲淡了恐惧，甚至暂时压下了对那个“展”字的惊疑。
倪可嘉看着那抹迅速消退、但确实存在过的红晕，一个大胆的、作死的计划雏形，在她被加班和穿游戏折腾得近乎麻木的脑海里，缓缓浮现。
或许……完成任务，不一定非要她亲自上阵打打杀杀？
现实里她不敢碰展铭睿一根手指头，游戏里……撩一下这个好像有点纯情的“同类体”，讨点心理报酬不过分吧？
她正胡思乱想，战遇己经甩开了她的手，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僵硬和薄红只是她的错觉。
他恢复了一贯的冷冽，目光扫过她破烂的衣裙和苍白的脸。
“能走？”
他问，语调没什么情绪。
倪可嘉连忙点头如捣蒜：“能！
能能能！”
“跟上。”
他转身，玄衣在血色雾气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度，并未再看她，径首朝着山谷更深处走去。
倪可嘉不敢怠慢，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和虚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你入宗也有半年之久，为何等级依然如此低下？”
战遇忽然转头看向她，“难道修行的心思都放在了撩人上？”
倪可嘉心里现在就一个念头：哎哟我擦！
被抓包了？
“说！
为何三不五时便偷跟于我？
你是谁的奸细？”
“没有！
不是！
英雄冤枉啊！”
凉芸立即伸出三指高举过头，“我发誓，我对公爵大人绝无二心！”
此刻，她心中无比吐槽：为啥反派总比主角符合她的审美呢？
要是来个漂亮的男主，她又何必冒着小命随时会丢的险，赖在这个活阎王身边馋延美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