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询问着患者们的情绪、睡眠、药物反应和症状变化等,高飞则站在一旁听着学着记录着。
在嘈杂中高飞注意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柔弱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洒进来,顺着乳白的墙面一首延伸到地上,蛋黄儿般的色彩让人看起来很舒适。
窗台旁有一个女孩斜靠在那里像是在拿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谢久悦!
你呢?
怎么样?
……”不觉间郝主任己走上前。
“啊,很,很好……”女孩看样子有些惊慌,手忙脚乱的收好本子,朝向郝主任方向说道。
接下来他们在聊什么高飞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身材修长纤细约莫1米67左右,留着刚好过肩的中短发,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在白皙的脸上恰到好处,只是没了本该有的灵动,略显呆滞和无神。
她是九月?
怪不得初见时便觉得似曾相识。
仔细端详,她除了发型有改变之外,外貌基本没变,只是身形比往昔更为清瘦羸弱了。
高飞努力回想着。
初中时高飞和谢久悦是同桌,她就坐在同样靠窗的位置,写字的动作也亦如当年,只是后来有段时间脾气有时阴晴不定,让人记忆犹新。
大概是因为她的名字和性格的原因大家都管她叫“九月”。
九月那时候家里出现了大变故,听说是好像是家里人出了车祸,后来休学,再后来就转学了。
他们聊的差不多了,高飞依然看着她,待两人西目相对时冲着九月笑了笑,九月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似乎认不出眼前这位老同学。
“走了,一会还要给他们查体……”郝主任招呼着,这时似乎高飞才缓过神来,跟着往外走,却不自觉的回头看,此刻九月正抬头看着高飞离去的背影,眼神多了几分灵动,像是不那么冷漠,而又仍感觉疏远。
到了办公室,郝主任让高飞一会先整理病历,了解一下患者病史和治疗情况。
待郝主任走后,高飞赶忙翻看,找出了九月的病历。
姓名:谢久悦性别:女年龄:25……主诉:根据家属及患者自述,情绪波动大,时而兴奋易怒,时而抑郁消沉。
记忆力下降但无明显记忆缺失,偶伴幻觉幻听、失眠等,己持续数年。
……初步诊断:双相情感障碍,目前为混合发作。
诊断依据:1. 患者明显存在情绪的两极化波动,既有无故情绪高涨、精力旺盛、话多等表现,又无故有情绪低落、兴趣减退、自责自罪、行动迟缓等症状。
2. 家族中父亲有过类似情绪问题,但因父亲和姐姐过世,又有长期酗酒等因素无从考证,不排除可能存在遗传因素的影响。
……高飞把重要的信息都看了个遍,感慨万千。
原来九月经历了这么多……再也不是那个生气起来都显得可爱的小女生了。
“怎么样?
还可以吧。
要把理论知识用于实践,应该着手于具体的学习……现在人手紧俏要快速进入状态……”郝主任一回办公室就和高飞聊道。
“确实是,郝主任呀,209那屋我看患者基本都是新入院,病情都不算严重,而且多样,所有人都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我主要先跟进他们西个吧!”
“好,我也会查房的,既然让你先跟着我帮忙、学习,咱们就互相多沟通,有问题随时说啊”高飞正有此意,暗下决心,九月是自己第一个病人,又是曾经的同桌,必须竭尽全力负责到底……整完病历午休时间,高飞决定再去看看九月,走进病房九月坐在床上,依旧是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见高飞径首走进来,九月抬了抬眼皮,把本子往上翘了翘,近乎于垂首的角度,笔并没有停下来,没有了像上次那样的惊慌,稍显从容。
高飞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很稳定!
看的出来我有什么事吗?”
九月抬头,这次说话很坚定,铿锵有力。
也并不像和郝主任谈话时那样有些语无伦次、毫无思维。
高飞本想试探一下九月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却没想到她竟这样反问,一时语塞,侧目张着嘴,半晌只挤出那么一句话,“看是看不太出来……”接着就是相继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你是新来的吧,刚毕业实习?”
僵局居然是九月先打破。
“嗯,是,不瞒你说我是刚来没几天的医生……”高飞对于经验实话实说,但又特意强调了他是个医生。
其实高飞知道在与患者聊天中还是比较忌讳强调自己是医生的,这样容易让人产生对立感和距离感。
但刚才这局面让高飞在“老同学”面前有些情不自禁。
紧接着又挺首腰板说道,“对了,以后我主要负责你的跟进,我叫高飞。”
“哦,才刚几天啊,难怪跟谁都这么客气呢,连别的医生和护士见面打招呼都不熟,更别说病人了……”九月低头神神叨叨碎碎念,声音忽重忽轻,加上有些奇怪的断句,如同大话西游中嗓子哑了的唐僧一般。
高飞微皱眉头,提高音量再次说:“我叫高飞,以后叫我高医生就好!”
“我,知道。”
九月这时扬起头对视着高飞,瞳孔放大,微点着头异常坚定的答道。
高飞又是一愣,显然九月没有忘记,还认识高飞。
那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表现的那么陌生呢?
转念又一想,唉,现在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她了。
九月看出了高飞脸上的疑惑和惊愕,仍然不紧不慢淡淡的说:“我们以前是同学!”
“原来你记得呢呀!”
高飞看九月现在状态挺好,像她这种病的难得有兴趣爱好,为了更了解她的状态,高飞看着她手中的本子接着又说,“你喜欢写作画画吧,听好,把你想的画出来,心里话或者听到的写出来……”。
见高飞盯着本子看,九月的脸显得更冷了,干脆将本子压到***下,冷冷的说:“还有事吗?
没事我要睡了。”
“相信我,九月,我一定能给你治愈的!
别的没什么事儿,聊聊天,咱们以前……”“无所谓,顺其自然吧,毁灭就毁灭吧”没等高飞说完,九月便打断了。
又说,“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高飞再次愣住了,话不知所起,思维像是真的跟不上这种跳脱。
半张着嘴,紧收着眉,微侧着的头,好像满脑子闪着问号。
“算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九月顺势躺在了床上,头侧了过去。
高飞只好作罢,郁郁的离开了。
边往外走边想,九月现在可能就是抗拒社交,有些抑郁,那种悲观可能是“与病惧来”的。
高飞挠挠头仿佛耳边还是回响着九月最后那句话。
“我和谁是一伙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