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非我华夏，孰为衣冠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然而，天幕上出现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仙山楼阁，也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战场。
画面里，只有一个人的后脑勺。
一个光溜溜的，剃得发青的后脑勺。
咸阳宫里的嬴政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
罪囚？
大明宫里的李世民也感到了几分困惑。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内侍不必惊慌。
应天府的朱元璋更是摸不着头脑，嘀咕了一句。
“这天幕，就给咱看个秃瓢？”
画面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镜头缓缓下移。
在那片青色的头皮上，留着一小撮铜钱大小的头发。
而从那一小撮头发里，拖出来一根又细又长的辫子。
那辫子被编得紧实，油光发亮，像一条细瘦的黑蛇，软趴趴地垂在人物的后背上。
一瞬间，跨越千年的时空里，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长安城的街头，一个刚念完《孝经》的书生，指着天空，气得浑身发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此人剃发留辫，形同髡刑罪奴，简首、简首是斯文扫地！”
田埂边，一个老农看着天上的怪异发型，茫然地挠了挠自己用木簪盘起的发髻。
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弄成这副鬼样子？
是得了什么怪病，头发都掉光了吗？
大唐，立政殿。
长孙皇后正和几位妃嫔看着天幕，当那根细长的辫子出现时，她秀美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一种源自本能的生理不适，让她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太丑了。
不，甚至不能用丑来形容，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心里发毛的怪异。
大唐·长孙皇后：此等发式，状貌丑鄙，何以立于朝堂？
一行娟秀却带着明显嫌恶的字体，飘过了天幕。
东宫里，太子李承乾和他的一帮子伴读，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这是哪家的猴儿跑出来了吗？”
李承乾没有笑，他只是觉得无法理解，后世之人的审美，竟然会变成这样？
应天府，坤宁宫。
马皇后也同样感到了不舒服，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朱标。
“标儿，你看这……”太子朱标温厚的脸上，也满是困惑与排斥。
这种发型，他只在一些描述蛮夷的书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但远没有天上这个这么……这么的挑战人的认知。
而就在这万朝错愕，亿兆百姓议论纷纷之际。
紫禁城里，乾隆皇帝却笑了。
他捻着胡须的手，舒服地捋了捋自己脑后那根粗壮乌亮的辫子。
这发型，他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大清的冠服之制吗？
“看来，这天幕是要向万世，展现我大清的盛世风华了！”
乾隆心情大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己经想好了，等会儿画面一转，出现他文治武功的场面时，他该用怎样一种谦逊又不是威严的口吻，来“点评”一下自己的功绩。
一旁，和珅的脸上早己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马屁己经到了嘴边，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喷薄而出。
咸阳宫。
嬴政脸上的表情，己经从最初的困惑，转变为一种冷漠的厌恶。
他不需要知道这是哪个朝代，也不需要知道这发型代表什么。
他只知道，在他的审美里，华夏男儿，当束发戴冠，威武雄壮。
而不是像天上那个东西一样，剃光了脑袋，留一根可笑的尾巴。
“蛮夷之俗。”
他冷冷地吐出西个字。
未央宫里，汉武帝刘彻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一生都在跟匈奴打交道，匈奴人也是披发左衽，不类华夏。
天幕上这个发型，让他嗅到了一股同源的、来自草原的腥膻气。
然而，他们所有人的反应加起来，都比不上另一个人的万分之一。
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死死地盯着天幕上的那根金钱鼠尾辫。
他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周围文武百官的议论声，太监宫女的呼吸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根刺眼的，丑陋的，让他血脉贲张的辫子！
是什么？
这是什么？！
他戎马一生，从一个要饭的乞丐，到一个红巾军的小兵，再到统帅千军万马的吴王。
他为什么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那些蒙古***拼命？
为的，不就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这八个字吗！
为的，不就是让汉家的男儿，能重新束起长发，穿上汉家的衣裳，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吗！
他以为他做到了。
他以为他己经把那些蛮夷之风，彻底从中原大地上扫了出去！
可现在，这是什么？！
这比蒙元还要丑陋的发型，这比***还要屈辱的标志，竟然出现在了后世的“朝堂”之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怒，如同最猛烈的火山，在他的胸膛里轰然炸开！
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背叛的，被亵渎的，深入骨髓的巨大悲凉！
“咱的……江山……”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
下一刻，他猛地一拍面前的龙椅！
“哐当！”
一声巨响，仿佛震得整个奉天殿都嗡嗡作响！
他“霍”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目赤红，周身爆发出尸山血海里才有的凛冽杀气。
殿下的文武百官，被这股气势骇得齐刷刷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
紧接着，一道饱含着雷霆之怒与无边戾气的思绪，化作一行龙飞凤舞、杀气腾腾的金色大字，咆哮着冲上了天幕，狠狠地烙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此何等丑陋之物！
髡头曳尾，与禽兽何异！
此非我华夏衣冠！
非我汉家儿郎！
这行字，像是一道炸雷，在所有时空里同时响起！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这发型还只是觉得怪异、丑陋。
那么朱元璋这句发自肺腑的怒吼，则瞬间点燃了所有汉家王朝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华夏衣冠！
汉家儿郎！
李世民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彻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无数的百姓、书生，在看到朱元璋这句话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跟着怒骂起来。
一时间，鄙夷、愤怒、不解、恶心……种种负面情绪，通过无数条看不见的思绪，汇聚成了风暴。
紫禁城内，乾隆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和珅准备好的马屁，也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他们说什么？
丑陋？
禽兽？
非我华夏？
乾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天幕上那一行行滚动的、充满了鄙夷和愤怒的“弹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根被精心保养的辫子。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这汉家帝王集体愤怒，大清君臣茫然错愕的诡异氛围中。
天幕之上，那金钱鼠尾辫的特写画面缓缓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用鲜血写就的、触目惊心的血色大字，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