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弑君,以身为饵!龙涎香还未散尽,龙榻上的帝王,已然凉透。
苏晚萤跪在那片冰冷的金砖地上,殿内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灯芯被火舌吞噬时,
那一声轻微的“哔剥”声。那声音,像极了方才身下这个男人,
喉骨被她亲手捏碎时发出的脆响。血腥气,被这顶级的熏香死死地压制着,却又像一条毒蛇,
固执地从香气的缝隙里钻出来,丝丝缕缕,缠上她的鼻尖。她身上那件柘榴红的寝衣,
此刻皱得像一团被随意丢弃的败叶。长发如墨,铺散在削瘦的肩头,
有几缕甚至黏在了她沾着泪痕的脸颊上。那张脸,美得依旧惊心动魄,只是此刻,血色尽褪,
只剩下一片瓷器般脆弱的苍白。她就这么跪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玉雕。
直到——“轰隆!”乾元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殿门,像是被一头暴怒的巨兽狠狠撞开,
碎木与铜钉四下飞溅。门外,是泼天的雨,是电闪雷鸣。门内,一道颀长,披着玄甲的身影,
裹挟着一身的风雨和杀气,逆着光,踏了进来。他身后,是无数身披重甲的禁军,
甲胄摩擦的声音,像钝刀子在刮着人的耳膜。他们手中的长刀,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下,
折射出森然的冷光,那光,比殿外的闪电还要刺眼。苏晚萤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看清了来人。太子,凌昭。他还是那张脸,俊美得如同天神亲手雕琢,只是此刻,
那张脸上结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没有感情的直线,
一双曾映过漫天星辰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惊涛骇浪。他的手,
握着一柄长剑。剑锋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凝聚,然后,“啪嗒”一声,
坠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溅开一朵小小,妖冶的血花。那是守殿太监的血。凌昭的目光,
像两把最锋利的冰锥,越过重重人影,精准地钉在了苏晚萤的身上。
他的视线从她散乱的衣襟,到她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了那张空无一人,
却残留着最后余温的龙榻上。他看到了赵衍,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那个他的父皇,
此刻双目圆睁,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满足的微笑,心口处,却是一个早已被血浸透,
狰狞的窟窿。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凌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只一下,
便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住。他握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像虬龙般盘踞。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重锤,
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和决绝,响彻整座死寂的乾元殿。“妖妃苏氏,
以媚术惑主,弑君篡逆!”“来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一丝几乎无人察觉的颤抖。“将这祸国妖妇,给本宫拿下!
”“打入天牢,听候……亲审!”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
粗暴地架起了苏晚萤的手臂。苏晚萤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被他们一提,踉跄了一下,
几乎要摔倒。她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凌昭,
仿佛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
带着哭腔的哀求。“殿下……冤枉!
”“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
砸在那冰冷的金砖上。那双眼睛却在说:——你,终于来了。——凌昭,我们……成功了。
第二章:将门恨八年前,苏晚萤这个名字,在盛京的春天里,是和风筝,
糖葫芦以及镇国大将军府演武场上那棵老槐树的槐花香,联系在一起的。
她记得父亲苏振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教她怎样才能把一柄小小的木剑,
递得又快又稳。那双手上,有常年握持兵刃留下的硬茧,更有让她无比心安的温度。“萤儿,
看清楚,剑是手臂的延伸,心是剑的魂。”父亲的声音,
总是像演武场角落里那座大钟的钟鸣,沉稳,厚重,带着能压住一切风雨的力量。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
汗水和新刨的木人桩散发出的好闻味道。每当她练得累了,母亲便会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从月亮门后走出来。她的母亲,是江南水乡出身的女子,身上总带着一股清甜的栀子花香。
她会用那条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擦去苏晚萤额角的汗,然后牵着她的手,
去后花园放那只画着凤凰的沙燕风筝。“我们萤儿,以后要像这凤凰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母亲的声音柔得像水。风筝线在苏晚萤小小的手中微微震颤,她仰着头,
看着那只凤凰在湛蓝的天幕下越飞越高,高得仿佛能触到皇城宫殿顶上那片金色的琉璃瓦。
那时候,宫殿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冰冷的权力囚笼,
而是温皇后的慈爱笑脸和太子凌昭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温皇后是母亲的闺中密友,
时常会接她入宫。她不喜欢皇宫。太大了,太空了,连走路的回声都带着一股子凉气。
她更不喜欢那个叫凌昭的太子。他比她大三岁,却总是像个小老头一样,
捧着一卷她看不懂的竹简,坐在亭子里,一看就是半天。他看她的眼神,
不像宫里其他人那样的奉承或好奇,而是一种审视,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戒备和排斥。
仿佛她是凭空掉进他世界里的一粒沙子,让他觉得硌得慌。有一次,她的风筝线断了,
落在了凌昭读书的亭子顶上。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假山,想去够那只风筝。“下来。
”亭子里的少年终于开了金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像玉石敲在冰块上,“没规矩。
”苏晚萤冲他做了个鬼脸,偏不下去。最后还是温皇后寻了过来,
又好气又好笑地将她抱了下来,然后拉着她和凌昭的手,让他们站在一起。
殿内的熏香是温皇后亲手调配的,带着淡淡的兰草香,很好闻。皇后抱着她,
苏晚萤能感觉到皇后身上华贵宫装的丝滑触感,和那份不同于自己母亲,
带着一丝威仪的温柔。“昭儿,”温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从今往后,
晚萤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像保护母后一样,保护她。”苏晚萤偷偷去看凌昭。
那个少年绷着一张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在她看不见的眼底,藏起了一切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萤以为他会当场拒绝。最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儿臣,遵命。”那一声“遵命”,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却成了她后来所有噩梦的开端。那年秋天,桂花开得正盛。变故,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
兜头浇下。那天早上,母亲还在教她用新摘的桂花做桂花酿,空气里都是甜腻的香气。
下一刻,将军府厚重的大门,被人用巨木撞开。无数身穿黑甲的禁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手中的长刀却泛着饮血的寒光。他们踏碎了母亲精心侍弄的花草,
撞翻了她刚做好的桂花酿,那甜香的味道,瞬间被一股浓重的血腥与铁锈味所取代。
为首的太监,捏着嗓子,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镇国大将军苏振远,私藏边防舆图,
勾结外敌,意图叛国,罪证确凿……”后面的话,苏晚萤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她的耳朵里,
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她看见平日里顶天立地的父亲,被人卸了盔甲,重重地按跪在地。
她看见一向温柔的母亲,死死地护着她,脸色惨白如纸。她看见周围的家仆,护院,
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里。那一天,盛京下了一场红色的雨。苏家上下三百一十二口,
人头滚滚。她被母亲用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盖住,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等她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宫门前的。她只记得,
她要找温皇后,找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凌昭。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
穿着一身素白的囚衣,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向了那扇朱红色,紧闭的宫门。
“砰!”那声音,比父亲的帅印落地还要沉闷。一抹刺眼的红,在那朱红色的宫墙上,
缓缓流下,像一滴永远也干不了的眼泪。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
苏晚萤就那么站着,看着,直到一双手,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那双手,很小,却很凉。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属于少年,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声音。“……别看。
”第三章:长秋宫影长秋宫里,终年都飘着一股药味。那味道,起初是清苦的,
后来渐渐变得浓郁,最后,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宫里所有的花香,熏香都死死地罩住,
任你怎么挣扎,都逃不脱它那令人窒息的包围。苏晚萤就在这药味里,从一个瘦弱,
只会睁着一双惊恐眼睛看人的八岁孩童,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
罪臣之女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她被养在温皇后身边,名义上是义女,实际上,
连宫里最下等的宫女,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三分怜悯,七分鄙夷。皇后没有教她女红,诗书,
那些名门贵女的必修课,她一概没碰。皇后的书案上,
永远放着两样东西:《南疆百草经》和《前朝酷吏司卷宗》。皇后教她辨认药材,
从最常见的甘草,当归,到最阴狠的断肠草,牵机引。皇后的指尖,
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她握着苏晚萤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下那些能救人,
亦能杀人的药名。“萤儿,”皇后的声音总是很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疲惫,“记住,
这世上最毒的,不是草药,是人心。”她也教她看卷宗,看那些最阴诡的人心,
是如何一步步织就一张天罗地网,将一个功勋卓著的将门,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当看到那些熟悉的罪名,那些颠倒黑白的构陷,苏晚萤握着竹简的手,指节都会捏得发白。
凌昭,就在这时,会不轻不重地叩一下桌案。“静心。”他不知何时,
已经习惯了陪着她一起看这些东西。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八年的时光,
将他的轮廓打磨得愈发深邃,也让他那双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里,
多了一丝她能读懂的温度。他们的关系,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陪伴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从最初的戒备,到后来的责任,再到如今……凌昭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他只知道,
当他看到苏晚萤在深夜里,抱着膝盖,无声地蜷缩在窗边,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
瑟瑟发抖的幼兽时,他的心,会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般,钝钝地疼。他开始习惯,
在她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时,递上一杯温好的蜜水。他也开始习惯,在她研究医理入了迷,
忘了时辰时,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肩上。而苏晚萤,
也渐渐褪去了所有的稚气和天真,变得聪慧,敏锐,也……愈发地沉默。她将所有的恨,
都埋在了心底最深处,用层层叠叠的隐忍和顺从,将它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分毫。
直到,温皇后的身体,一天天地垮了下去。太医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开出的药方堆成了小山,
皇后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她日渐消瘦,咳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要碎掉的瓷器。
所有人都说,皇后是积劳成疾,忧思伤身。只有苏晚萤不信。那一天,她照例为皇后熬药。
当她将一根新制的银针探入那黑漆漆的药汁时,银针没有变色。她端着药碗,凑到鼻尖,
在那浓郁的药味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类似草药烧焦般的异味。一个名字,
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牵机引。天下至毒,无色无味,入血封喉。
但若与其他几十种药材以特殊的比例混合,便会化成一种慢性毒药,
能一点点地蚕食掉人的心脉,耗尽人的生气,让中毒者在数年之间,缓慢地,痛苦地,
在无人察觉中断气。而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辅药,是一种只产于西域的香料,
是皇帝最爱用的熏香,也是他每年赏赐给中宫的恩典。苏晚萤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她端着那碗药,踉踉跄跄地冲进了皇后的寝殿。彼时,皇后正靠在软枕上,
气息奄奄。看到她通红的眼睛,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挣扎着,
伸出那只早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拉住了苏晚萤。“傻孩子……”皇后的声音,
轻得像一片羽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别查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答应我,
不要……不要为我报仇……”苏晚萤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死死地咬着嘴唇,
不让自己哭出声,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皇后冰冷的手背上。她知道,皇后不是怕,
而是不想让她和凌昭,走上那条注定要与虎谋皮,万劫不复的路。“娘娘……”她哽咽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血,“晚萤明白。”“您放心,晚萤和殿下,
都会……好好活着。”我们会连您的份,一起讨回来。一个字,一个字,在心底,用血刻下。
皇后浑浊的目光,转向了一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双拳紧握,
眼眶赤红的儿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凌昭的手,拉了过来,然后,将苏晚萤的手,
放进了他的掌心。两只同样冰冷,同样在微微颤抖的手,就这么被她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长秋宫外,风停了,
云散了。那一刻,凌昭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死了。也是在那一刻,苏晚萤知道。雏凤,
该啼血了。第四章:朔州雪龙椅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苏晚萤和凌昭共同的仇人,
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假面。起因,是凌昭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亲手呈上了一份为温皇后“祈福”的万言***。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名为祈福,实为质问。
质问母后为何缠绵病榻数年,宫中用药却始终不见起色。质问八年前镇国将军苏振远一案,
为何证据存疑,却要雷霆震怒,诛人满门。那一刻,太和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冷得像是要结成冰。苏晚萤就跪在殿外,隔着厚重的殿门,
她仿佛能看见凌昭那挺得笔直,绝不弯折的脊梁。她也能感觉到,那从殿内最深处,
弥漫开来,山雨欲来般的帝王之怒。“好,好一个孝子贤孙!”皇帝赵衍的声音,
听不出喜怒,却比朔州的寒风还要刮骨,“太子仁孝,心怀旧臣,朕心甚慰。”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转冷。“既如此,便去朔州代朕安抚边民,整顿军务吧。”“何时让朔州百姓,
都感念你的仁德,何时再回京吧。”这哪里是历练。这是流放。是夺去他储君之权,
将他扔到那个人人避之不及,三皇子党羽盘根错节的苦寒之地,让他自生自灭。
圣旨下来的时候,凌昭府邸的奴仆,一夜之间便散了大半。
苏晚萤却只是平静地走进凌昭的书房,将一个早已备好,小小的行囊,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行囊里,是几件换洗的素色衣物,和满满一包她亲手炮制,应对北地风寒的药材。“殿下,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坚定,“我陪你一起去。”凌昭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用一种近乎命令,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的语气说道:“胡闹!你留下,
京中至少还有……”“京中还有什么?”苏晚萤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还有您那位仁慈的父皇,和视我为眼中钉的贵妃吗?”“殿下,我不是在请求您的准许。
”她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微皱的衣领,指尖冰凉。“我只是在告知您我的决定。
”北上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离开盛京的繁华,越往北,天越冷,人烟越稀少。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的脸上,生疼。那些来自京城的“明枪”,
和来自暗处的“暗箭”,也如影随形。第三次遇袭,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他们借宿的驿站,半夜里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喊杀声,
惨叫声混杂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织成了一张死亡的大网。混乱中,一支淬了毒的羽箭,
破开风雪,悄无声息地,直直射向苏晚萤的后心。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推开,撞在一旁的柱子上。然后,
她便听见了一声……利器刺入血肉,沉闷的“噗嗤”声。她惊恐地回头。
看见凌昭用他的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那支本该射中她的箭,此刻,
正深深地没入他的左肩,黑色的血,迅速浸透了他身上的白衣,在风雪里,
开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梅。那一瞬间,苏晚萤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你这个傻瓜!”凌昭的脸色,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变得惨白,他看着她,
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更多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跟着我来做什么?
”他捂着伤口,声音因为喘息而断断续续,“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苏晚萤的眼泪,
终于汹涌而出。她冲过去,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和布条,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连一个最简单的结,都打了好几次。温热的泪,混着他滚烫的血,一起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殿下在哪,哪里就是我该待的地方。”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浓重的哭腔和委屈。“殿下的命……比我的……重要。”那支箭,
拉近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距离。抵达朔州后,凌昭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情感。
他会在深夜的风雪里,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御寒的披风,解下来,不容分说地裹在她的身上。
他会在议事时,将她拉到身边,认真地听取她对当地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所做的分析。
他会在看到她为了照顾伤兵,研制药方而熬得通红的双眼时,第一次笨拙地,霸道地,
将她按在榻上,命令她休息。而苏晚萤,则用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和在皇后身边学来的心术,为他收拢了第一批真正忠于他的人心。
她教当地百姓用最常见的草药防治疫病,她帮军中的将士疗伤祛痛,她甚至能凭着气味,
就判断出地方官仓里储藏的粮食,是否被人动了手脚。渐渐地,朔州的军民,
看他们的眼神变了。他们不再是那个被流放的落魄太子和他的小侍女。
他们是能让大家在朔州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看到希望的人。只是,苏晚萤心里比谁都清楚。
朔州的雪,再暖,也暖不透八年前那场血案的刺骨冰寒。这所有的一切,
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回去。——回去,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也讨回,
欠了他们血债的一切!第五章:京华变朔州的雪,下了三年。三年,
足以让一个少年褪去青涩,也足以让一粒仇恨的种子,在冰冷的土壤下,长出盘根错节,
足以掀翻皇权的根系。凌昭在朔州,做得太好了。好到传回京城的,
不再是那个“被流放的落魄太子”的笑柄,而是“太子殿下开渠引水,
救活万亩瘠田”的民谣;是“太子殿下亲率三百轻骑,于黑风口大破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