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第一次注意到那栋单元楼时，雨丝正把城市的霓虹揉成模糊的光斑。
导航显示“目的地在您右侧50米”，可他眼前只有一堵爬满青苔的围墙，
墙根处藏着个半人高的窄门，门楣上用红漆写着“和平里3号楼”字迹斑驳得像结痂的血痕，
边缘还翘着几片起皮的墙灰，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什么破导航，下次再信你我就是狗。
”他骂了句，把湿透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加班到凌晨一点的疲惫压得太阳穴突突跳，
手里的文件袋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汤渍，凉腻地贴在掌心。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片老城区，
为了给甲方送一份签字文件，对方特意在电话里强调“务必凌晨两点前送到3号楼404室，
晚了就没用了”，语气里的急切现在想起来，更像一种诡异的警告。
“这甲方怕不是有什么午夜情调，送个文件跟搞特务交接似的。”推开门时，
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刺得耳膜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卡了几十年，
突然咳出一声闷响。门后是条逼仄的楼道，宽得刚够两个人侧身过，声控灯坏了大半，
只有三楼转角处的一盏亮着，昏黄的光团里飘着无数飞虫尸体，密密麻麻粘在灯罩上，
像撒了把发霉的芝麻。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一股说不清的甜腥，
像腐烂的荔枝泡在过期的中药里，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黏。“有人吗？物业查水表！
”林野喊了一声，试图用玩笑驱散不安，可惜声控灯没给面子，依旧死寂。他掏出手机照明，
屏幕冷白的光里，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砖缝里还嵌着些发黑的纤维，
不知道是布料还是别的什么。楼梯扶手裹着一层黏腻的灰尘，他扶上去时，
指尖传来异样的冰凉，仿佛摸到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生肉，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滑腻感。
“好家伙，这楼道是多久没打扫了，物业费怕不是都拿去看风水了。
”一层到二层有12级台阶，他数得很清楚——每一级都比正常台阶矮半寸，
走起来总觉得脚下发虚，像在梦里踩棉花。可当他踏上最后一级时，手机突然黑屏了，
按电源键没反应，长按也只弹出一片死寂的黑。“不是吧阿sir，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国产机回头就给你换了！”“搞什么？”林野皱着眉拍了拍手机，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小孩穿着过大的拖鞋，在地板上拖沓地“啪嗒、啪嗒”响，
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跳间隙里。“谁啊？小朋友半夜不睡觉出来溜达，小心长不高哦。
”他猛地回头，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影子被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拉得老长，
贴在斑驳的墙上，像一块融化的墨渍。可脚步声还在响，这次离得更近了，就在他耳边，
带着潮湿的呼吸声，呼出来的气里全是那股甜腥，冷得像冰碴子。
林野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再次转身，
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布料——是件洗得发白的校服，
领口处用蓝线绣着“和平里中学”的字样，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刺绣的人缝的。
可校服下面空荡荡的，没有身体，只有一片虚无的黑，像校服自己立在那里。“卧槽！
悬浮穿衣？这技术领先阿迪耐克多少条街啊！”尖叫卡在喉咙里，林野踉跄着后退，
后背“咚”地撞在二楼的防盗门。门没锁，被他撞得“吱”地开了条缝，
里面涌出更浓的甜腥气，还混着一股铁锈味。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
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指节弯曲得像枯树枝，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帮我找……我的娃娃……”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水泥地上摩擦，稚嫩又沙哑，
每个字都带着毛刺。林野感觉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骨头像要被捏碎，疼得他额头冒冷汗。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门缝里藏着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白，
像泡在牛奶里的玻璃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救……救命啊！
有没有人管管这非法拘禁啊！”呼救声刚出口，就被门内的黑暗吞没。整扇门猛地向内拉开，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拽了进去，速度快得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一刻，
他瞥见门楣上的门牌号：404，红漆亮得像刚泼上去的血。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连疼痛都消失了。林野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大口喘着气，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衬衫领口。他还在和平里3号楼的楼道里，
手里的文件袋好好的，西装外套也没湿，甚至连刚才沾在上面的汤渍都消失了。雨还在下，
窗外的霓虹依旧模糊，只是声控灯突然亮了，昏黄的光里，飞虫尸体还在飘。“做噩梦了？
肯定是加班太累，又喝了那杯凉咖啡，以后谁再凌晨一点喝咖啡谁就是孙子。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自嘲地笑了笑。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1点45分，
还有15分钟，得赶紧送文件，不然甲方那边没法交代。“这破地方，
送个文件跟西天取经似的，九九八十一难。”这次他没喊，直接用手机照明往楼上走。
一层到二层，还是12级台阶，他特意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确认台阶不会突然消失。二楼的防盗门紧闭着，门牌号是201，绿色的漆掉了一半，
露出里面的铁皮，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果然是幻觉，自己吓自己。”林野松了口气，
把手机揣回口袋，加快脚步往上走。三层转角的声控灯还亮着，他路过302室时，
听见里面传来电视声，放的是老版《西游记》，孙悟空的台词断断续续飘出来：“妖怪，
快还我师父……”，声音忽大忽小，像是信号不好。很正常的声音，可林野却莫名地发毛。
这栋楼明明透着一股没人住的死寂，怎么会有人在凌晨一点半看老版《西游记》？
“这老大爷口味挺怀旧啊，凌晨一点半看猴哥降妖，也不怕做噩梦。”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贴在302室的门上听，电视声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沙沙”声，
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门板。林野的心脏一紧，转身就往四楼跑。
刚踏上三楼到四楼的第一级台阶，手机又黑屏了，这次他没慌，按了按电源键，还是没反应。
“行，你狠，回头就给你刷机！”他索性把手机塞回口袋，借着窗外的月光往上走，
三级、四级、五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数到第十二级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
不是踩空，是台阶像棉花一样陷了下去，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后背“砰”地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眼前发黑，文件袋也飞了出去，散落在地上。
“哎哟我去！这楼梯是属海绵的吗？”“操！”他骂了一句，撑着地面想起来，
却发现自己还在一楼楼道。刚才跑过的二、三楼全都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上去过。
手里的文件袋没了，西装外套也湿透了，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连口袋里那枚不小心揣进去的硬币，都还在原来的位置。林野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他不是在做梦，他在循环，一个能把痛苦和细节都复制的循环。“无限流小说照进现实？
可我既不是主角也没系统，这剧本不对啊！”他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文件袋，
拍了拍上面的灰。这次不能再慌了，得找线索。两次循环的起点都是一楼，
终点都是404室，第一次遇到了穿校服的“东西”，第二次听到了302室的电视声，
或许线索就在这两个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往楼上走。这次他走得极慢，眼睛盯着墙壁，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一楼到二楼的墙上贴着泛黄的寻人启事，
最上面的一张是关于一个叫“小雅”的女孩，15岁，和平里中学学生，
失踪时间是三年前的今天，特征是“穿白色校服，随身携带一个布娃娃，
娃娃右眼是黑色纽扣，左眼是红色布料”。照片上的小雅笑容灿烂，眼睛很大，扎着高马尾，
和他第一次看见的那件校服完全吻合。“小雅……”林野喃喃自语，心脏沉了下去。
“那个‘东西’，就是这个失踪的女孩？看来这不是简单的送文件任务，是解锁隐藏情节啊。
”他继续往上走，二层到三层的墙上没有寻人启事，只有些涂鸦，画着歪歪扭扭的娃娃，
娃娃的眼睛都是空的，像两个黑洞。走到三层转角时，302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
一个老太太的脑袋探出来，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像一团沾了灰的棉絮，
脸上的皱纹堆得像揉皱的纸，皮肤松弛得能挂下来。她的眼睛半眯着，直勾勾地盯着林野，
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牙齿黄得发黑。“小伙子，找404的吧？”老太太的声音沙哑，
像含着一口沙，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林野愣了一下，点头：“对，送文件。
老太太您这半夜不睡觉，蹲门口当门神呢？”“别去了。”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
神神秘秘地说，“404没人住，那屋……不干净。”“不干净？”林野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物业没来打扫？”老太太没回答，反而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抓住林野的袖口。
她的手冰凉，指甲盖是青紫色的，像冻了很久，指尖还带着点黏腻的液体。“你看，
”她把林野的手拽到门缝前，“里面有娃娃哭，你听不见吗？”林野凑过去，
门内没有电视声了，只有一片死寂。可当他想缩回手时，老太太突然用力把他往门里拽，
力气大得不像个老人，嘴里尖叫着：“陪我孙子玩啊！他好久没朋友了！
”门内涌出一股浓烈的腥气，比之前的甜腥更刺鼻，像是血和腐烂肉混合的味道，
冲得林野胃里翻江倒海。他看见门后站着个小男孩，穿着蓝色的背带裤，脸涨得青紫，
脖子上绕着一圈粗麻绳，绳子勒得皮肤凸起，舌头吐出来，垂到胸口，眼睛瞪得很大，
里面全是红血丝。“救……救我……”小男孩的声音像漏气的气球，断断续续的，
每说一个字，脖子上的麻绳就紧一分。林野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他猛地往后挣，
左手抓住老太太的手腕，右手拿起文件袋往老太太脸上砸去，文件袋里有金属的签字笔，
砸在老太太脸上时，她“嗷”地叫了一声，抓着林野袖口的手松了松。“对不住了老太太，
尊老爱幼的前提是您得先当个人啊！”林野趁机用力一推，老太太踉跄着往后倒，
撞在门后的鞋柜上，发出“哗啦”一声响，鞋柜上的玻璃杯全摔碎了，碎片溅了一地。
“别跑！”老太太爬起来，眼睛变得通红，像充血的兔子，她抓起地上的玻璃杯碎片，
朝林野扔过来。林野侧身躲开，碎片擦着他的胳膊过去，在墙上划出一道白痕。“好家伙，
还带远程攻击！”他不敢回头，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
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哭喊声和小男孩的呜咽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朵。
楼梯扶手很滑，他好几次差点摔下去，手掌在扶手上蹭破了皮，渗出血珠，
黏腻的灰尘粘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扶手是抹了黄油吗？！”他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撞在一扇门上，才停下来。门楣上的红漆写着“404”，字迹比之前更鲜艳，
像是刚涂上去的，还在往下滴着什么液体，落在地上“嗒嗒”响。门没锁，轻轻一碰就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盏老式台灯，
暖黄色的光笼罩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脸被撕烂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和他第一次看见的那件一模一样。娃娃的左眼是红色布料，
右眼却是空的，只有一个黑洞，边缘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线。
“找到你了……”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满足。林野猛地回头，
看见那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门口，这次他看清了她的脸。一半是正常的少女模样，皮肤白皙，
眼睛很大，和寻人启事上的照片一样；另一半的脸像是被强酸腐蚀过，肉都翻卷着，
露出暗红色的骨头，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正往外流着浑浊的液体，滴在地板上，
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女孩慢慢走向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滩暗红色的水渍，
水渍里还掺着些棉絮一样的东西。“我的娃娃……少了一只眼睛……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林野的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他看着女孩的脸，
突然想起刚才302室的老太太说的话“里面有娃娃哭”。那不是娃娃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