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哲，青源科技的一名程序员。今天是我人生中特别扯淡的一天。就在刚才，
我被扣了二百个贡献点。我们公司不搞KPI，不搞OKR，就搞这个“贡献点积分系统”，
简称CPS。这个系统的发明者，据说是个天才，也可能是个神经病。在青源，
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跟贡献点挂钩。比如，你早上八点准时打卡，加一分。迟到一秒钟，
扣十分。你写一行功能代码，加零点零一分。你修复一个BUG，根据难度加一到十分。
但你要是帮主管王经理把他的仙人球浇了水，能加五分。你要是能在他开会口渴的时候，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递上一杯45度的温水，恭喜你，二十分到手。而我，
就栽在这套系统上了。上个星期，公司核心交易系统出了个致命BUG，用户下单的钱扣了，
但订单创建失败。客服电话被打爆，半小时的直接损失就超过了二十万。再拖下去，
公司可以直接上社会新闻头条。王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在办公室里转圈，
嘴里念叨着：“谁能解决？谁能解决？贡献点，加满！加满！”我，就是那个傻子。
我没日没夜地泡在机房，靠着三桶泡面和一箱红牛，花了整整三天三夜，
从几十万行代码里把那个隐藏得比间谍还深的漏洞给揪了出来。系统恢复那一刻，
整个部门都在欢呼。王经理拍着我的肩膀，激动得脸都红了：“江哲！好样的！
这个月的贡献之星，绝对是你！”我当时信了。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家，睡了个昏天黑地。
结果今天，周一，贡献点结算日。我的后台系统里，赫然显示着“-200分”。我懵了。
我以为系统又出漏洞了，还是我自己眼花了。我冲进王经理的办公室。“王经理，
我的贡献点是不是算错了？修复那个重大漏洞的分数没加上？
”王经理正端着他那个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吹着热气。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放下茶壶，
慢条斯理地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份报告。“江哲啊，”他叹了口气，“你的能力，
我是认可的。但是，咱们公司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这规矩，就是CPS。
”他把报告推到我面前。“按照CPS手册，第三章，第七节，
第十五条：所有重大漏洞修复后，必须在十二小时内提交一份不少于一万字，
包含‘问题背景、技术分析、解决方案、复盘总结、未来展望’五个部分的详细报告。
报告字体，必须是宋体五号。标题，必须是黑体三号加粗。你看看你，你提交了个什么？
”我低头一看，
那是我当时用三分钟时间在手机备忘录上写的东西：“问题：数据库连接池溢出。
解决：重启服务，修改配置文件参数。搞定。”“你这叫报告吗？
”王经理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格式不对，字数不够，态度极其敷衍！按照手册规定，
严重违反流程，扣贡献点二百分！这还是我看在你确实解决了问题的份上，给你从轻发落了！
”我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可是我解决了问题啊！我给公司挽回了两百万的损失！
”“那是结果，我们要看过程！”王经理一拍桌子，“没有过程的结果，是不可控的！
是危险的！今天你能解决问题，明天呢？后天呢？不遵循流程，你就是团队里的定时炸弹！
”我气得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我的死对头，刘峰，
抱着一叠比砖头还厚的报告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王经理，
上周做的《关于办公室饮水机水温及水量对员工幸福感影响的深度调研报告》最终版出来了，
您过目。”王经理的脸瞬间由阴转晴，他接过那叠厚厚的纸，像抚摸珍宝一样。“小刘啊，
干得好！看看，看看这格式，这排版，这摘要，这图文并茂的数据分析！
这才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专业人才！”他抬头看了一眼我，意有所指地说：“同样是做事，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小刘这份报告，从选题到执行，每一步都严格遵守了CPS流程，
堪称典范！我决定了，这个月的贡献之星，就是刘峰！奖励贡献点，五百分！
”刘峰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我看着他那份报告的标题，
再看看自己后台那刺眼的“-200”，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修复一个价值两百万的漏洞，倒扣二百分。写一篇关于饮水机的废话文学，奖励五百分。
这套规则，好像真的有点大病。而我，就是那个不信邪，
非要跟这套有病的规则讲道理的傻子。扣分的事，我不能忍。这不是二百分的事，
这是在告诉全公司，干实事的不如写报告的，救火的不如倒水的。我当场就说要申诉。
王经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江哲，别闹了。规矩就是规矩，
申诉也没用。”“我要申诉。”我重复了一遍，盯着他的眼睛。“行。
”王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去找人事部的陈姐吧，她是CPS委员会的。
让她给你解释解释。”我转身就走，背后传来王经理和刘峰的窃窃私语。“这小子，
太轴了……”“就是，一点都不懂我们青源的企业文化。”企业文化？我去了人事部。
陈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表情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
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她掌管着整个公司的CPS裁决，人送外号“规则的化身”。
我敲门进去，她正对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看都没看我一眼。“什么事？
”“陈姐，我为我的贡献点扣分问题来申诉。”她手上的动作停了。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面那双眼睛冷冰冰的。“江哲，工号9527，技术部程序员。
因严重违反CPS流程报告规定，扣除贡献点二百分。没错吧？”她对我的信息了如指掌。
“没错。但我认为这个处罚不合理。我修复的漏洞为公司挽回了重大损失，功大于过。
”“功？”陈姐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笑，是讥讽。“在青源，
最大的‘功’，就是遵守规则。你修复了漏洞，那是你的本职工作。但你藐视规则，
这就是你的态度问题。”她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书，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青源科技贡献点积分系统行为准则手册 V3.0》。“手册，
第四百七十二页，附则第九条：任何员工不得以‘紧急情况’或‘特殊贡献’为由，
绕过CPS核心流程。否则，视为对公司企业文化的根本性挑战。”她一字一顿地念着，
像个审判官。“我挑战企业文化？”我被气笑了，“我们的企业文化就是写一万字的报告，
而不是解决问题？”“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式。”陈姐慢条斯理地翻着手册，
“刘峰同志的方式，就很好。他的调研报告，虽然解决的是‘饮水机’这种小问题，
但他的行为，捍卫了CPS流程的严肃性。他证明了，即使是最小的事情，
也要用最严谨的流程去完成。这是一种精神，一种态度。这才是公司需要的。
”我看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明白了。跟这些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在他们的世界里，
规则本身，就是上帝。至于规则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他们不在乎。他们不是在工作，
他们是在进行一种宗教仪式。而我，就是那个闯进教堂，
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上帝”的异教徒。“所以，申诉无效？”我问。“无效。
”陈姐合上手册，下了最终判决。“江哲，我劝你好好反思一下。你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
但不要让你的‘能力’，成为你职业道路上的绊脚石。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认识到流程的重要性，王经理那边，或许还能帮你把分数申请回来一点。”让我写检讨？
承认我是个为了效率而藐视规则的罪人？去他的吧。我站起身，一句话没说，
转身离开了人事部。走到门口，我听到陈姐在背后冷冷地说：“不理解规则，
就无法在体系里生存。这是为你好。”我走出人事部大楼，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我掏出手机，看着公司内部论坛上，刘峰那张挂着“月度贡献之星”绶带的笑脸照片，
下面是一排排的“恭喜刘总”、“向刘总学习”、“刘总的报告高屋建瓴，发人深省”。
真够刺眼的。我突然觉得，我错了。我错在试图去跟一套有病的规则讲道理。
我错在试图去跟一群把规则当圣经的人谈逻辑。既然讲道理没用。既然在他们的规则体系里，
我永远是个输家。那行。我就不玩你们的了。我拉开我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连接公司的内网。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规则。那我就给你们引入一个全新的，
你们所有人都没听说过的规则。一个能把你们引以为傲的CPS，碾成粉末的规则。
我嘴角上扬。来吧，游戏开始了。从那天起，我变了。我不再加班，不再抢着修复漏洞，
甚至连本职工作的代码都写得慢悠悠。王经理找我谈过两次话，暗示我只要写份检讨，
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当着他的面，把茶杯里的枸杞捞出来，一颗一颗嚼得嘎嘣脆，
就是不接他的话。他气得直摇头，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刘峰更是得意，
在办公室里走路都带风。他现在是部门的红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几个实习生，
研究各种CPS加分项目。
今天研究“如何优化办公室绿植的摆放角度以提升员工工作热情”，
明天研究“关于打印机墨盒余量预警机制的人性化改造方案”。他们忙得热火朝天，
在CPS系统里分数刷得飞起。而我，在自己的工位上，也在忙。但忙的，不是公司的活。
我利用公司的电脑和服务器，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系统。一个只属于我，服务于我的系统。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股东价值实现仪表盘”，简称SVRD。这玩意儿听着高大上，
其实原理很简单。它不关心你写了多少报告，不关心你给领导浇了多少次花。
它只关心一件事：钱。你做的每一件事，最终给公司带来了多少利润，或者节省了多少成本。
一切，都用冰冷的数字说话。我把公司近三年的财报数据、项目数据、人力成本数据，
全都偷偷导入到我的SVRD系统里。然后，我开始写算法，建模。
我要把青源科技这台臃肿、官僚的机器，每一个环节的投入产出，都算得清清楚楚。比如，
刘峰那个“饮水机调研报告”项目。他在CPS系统里拿了五百分。
但在我的SVRD系统里，显示的是：“项目名称：饮水机调研。参与人数：4人。
耗时：共计160个工时。产出：一份5万字的报告，0篇被采纳的建议。
直接人力成本：约48000元。最终价值贡献：-48000元。”一个负五万块的项目，
换了五百分的“贡献”。多讽刺。我又把我那个“紧急漏洞修复”的事迹输了进去。
“项目名称：交易系统漏洞修复。参与人数：1人。耗时：72小时。
挽回直接经济损失：约215万元。人力成本：约12000元。
最终价值贡献：+2,138,000元。”正两百多万的贡献，换了负二百分。
看着屏幕上这两个触目惊心的数据对比，我笑了。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企业文化”？
就是一台疯狂内耗，奖励废人，惩罚功臣的绞肉机。我花了一个星期，
把SVRD系统的第一个版本做完了。它就像一个照妖镜，
能瞬间撕下CPS那套华丽的皇帝新衣，露出里面又蠢又坏的本质。但光有这个系统还不够。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这面照妖镜，亮在所有决策者面前的机会。我一个人说没用。
我要让公司的“神”，那些真正关心钱的人，亲口说出：你们那个CPS，就是个垃圾。
我在等。等一个完美的出场时机。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又到了周一。按照规定，
所有人都要提交周报。以前的周报，都是CPS格式的。写满了你这周得了多少分，
参与了多少加分项目，学习了多少小时的“企业文化”。刘峰的周报，每次都写得花团锦簇，
打印出来能当小说看。轮到我了。我打开邮件，收件人是王经理，抄送了部门所有人。附件，
只上传了一张图。那张图，就是我SVRD系统自动生成的“技术部上周价值贡献分析图”。
图上，是两条刺眼的曲线。一条红线，代表着“CPS贡献点”，一路高歌猛进，冲破天际。
另一条绿线，代表着“实际价值贡献”，贴着地平线，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跌到了负数。
在图的下方，我只写了一行字。“本周工作总结：无。本周工作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没有署名。然后，我按下了发送键。我知道，这封邮件发出去，
就像往一锅平静的热油里，扔进了一块冰。整个技术部，要炸了。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能感觉到，几十双眼睛，
都从显示器后面悄悄地瞟向我。有震惊，有疑惑，有幸灾乐祸。大概过了三十秒，
我旁边的刘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哲，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周报就交一张图？
连名字都不写，你想干嘛？行为艺术？”他嗓门很大，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啊，这图画的什么玩意儿？红线绿线的，股票K线图吗？
”“还‘有趣的现象’，我看他自己才是个有趣的现象。”我没理他们，端起杯子，
慢悠悠地走到饮水机旁。就是那台刘峰花了五万块成本去“调研”的饮水机。我接了杯水，
转身靠在墙上，看着这群人。他们的反应，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们看不懂。或者说，
他们不敢看懂。因为那张图，直接否定了他们这一个月，甚至这几年来赖以为生的一切。
突然，王经理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王经理涨红着脸，手里捏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
正是我的那张图。他的手在抖。“江哲！”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给我进来！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准备看好戏。我喝了口水，
不紧不慢地走进王经理的办公室。门在我身后关上。“啪！
”他把那张纸狠狠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那张图，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在质疑公司的制度？你在挑衅我？”我看着他，很平静。
“王经理，我没有。我只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发现了一个数据上的巧合，分享给大家看看。
”“巧合？”王经理气得发笑，“你管这叫巧合？你这条绿线都快钻到地底下去了，
红线都快捅破天花板了！你这是在说我们整个部门的人，都是在给公司创造负价值的废物！
”“我可没这么说。”我耸耸肩，“数据是客观的。这条红线，
代表我们部门上周的CPS总得分，很高，值得骄傲。这条绿线，
代表我们部门上周所有项目的投入产出比，换算成的财务价值。它为什么是负的，我觉得，
这才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你……”王经理被我噎住了。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是负的。
因为刘峰那个五万块的饮水机项目，还有其他十几个类似的，为了刷分而立项的垃圾项目，
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却没有任何实际产出。而我那个能带来两百万收益的漏洞修复，
因为“不合规”，不仅没计入产出，还成了扣分项。一加一减，可不就是负数吗。这些事，
他心里门儿清。但他不能承认。承认了，
就等于承认他这个经理是靠着带领一群人玩角色扮演，才坐上今天的位置的。“歪理邪说！
”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江哲，我告诉你，公司请你来，是让你干活的，
不是让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哗众取宠的！马上，给我重写一份周报，按照标准格式！
否则，后果自负！”“我的周报，已经交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就是我的周报。我认为，它比任何一份五万字的报告，都更有价值。”说完，
我没再看他铁青的脸色，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外面，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戴上耳机，开始听歌。仿佛刚才那场暴风骤雨，
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知道，王经理现在拿我没办法。开除我？他需要理由。
我的理由是“提交了一份数据报告”，他的理由是“这份报告让他不爽”。拿到台面上，
谁更占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发动群众斗群众。果然，公司内部的聊天群里开始热闹起来。
刘峰带头，发了一段阴阳怪气的话：“有些人啊，自己不努力，拿不到贡献点，
就开始怨天尤人，甚至攻击公司的根本制度。这种负能量，
是我们青源奋斗者大家庭决不能容忍的！”下面一堆人点赞附和。“说得对！没有规矩，
不成方圆！”“吃着公司的饭，还想砸公司的锅？白眼狼！
”“建议人事部严查这种害群之马！”我看着群里的消息，笑了。骂吧，骂得越凶越好。
你们越是捍卫这套愚蠢的规则，就越是能衬托出，当这套规则崩塌时，
你们的表情会有多精彩。我把耳机音量调大。一封邮件，只是前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我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能让更高层的人，看到我这份“K线图”的舞台。
我打开我的SVRD系统，开始准备第二份报告。第一份报告，是写给蠢人看的。
他们看不懂，只会骂。第二份报告，我要写给聪明人看。那些眼里只有钱的聪明人。
王经理对我的冷处理，并没有让我收敛。我依旧每天准时上下班，工作不多做一分，
报告只交一张图。那张“红绿K线图”每周一准时出现在所有人的邮箱里，
绿线在负值的深渊里越陷越深，红线则在刘峰等人的努力下屡创新高。
部门里的人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麻木和无视。他们把我当成一个行为怪异的疯子，
一个跳梁小丑。刘峰则在刷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最新的一个项目，
是“关于优化茶水间水龙头节水性能”的提案。起因是茶水间有个水龙头老化了，有点滴水。
换个新的，最多两百块钱，水电工半小时搞定。但刘峰不。
他把这当成了一个刷分的绝佳机会。他先是立项，成立了“节水先锋项目组”，拉了三个人，
开了三天的会，就为了讨论项目的可行性。然后，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星期，
用各种高精尖的仪器，
水龙头的“每分钟滴水量”、“滴水频率的函数曲线”、“水滴形态与资源浪费的相关性”。
最后，出了一份长达八十页的报告，附带了精美的PPT。
结论是：建议更换一个新的水龙头。这份报告，又为他赢得了三百贡献点。全公司通报表扬，
说他“于细微处见真章，体现了主人翁精神”。整个部门的人都去祝贺他。
我看着那群人围着刘峰，像众星捧月一样，觉得可笑又可悲。我没参与他们的狂欢。
我打开我的SVRD系统，把这个“水龙头项目”的数据录了进去。“项目名称：节水先锋。
参与人数：4人。耗时：约200个工时。直接人力成本：约60000元。
产出：节省了一个价值200元的新水龙头，以及未来可能存在的微量水费。
最终价值贡献：约-59,500元。”为了节省两百块钱，花了六万块。天才。
简直是商业奇才。我看着这个数据，知道我的机会来了。这份数据，
比之前那个“饮水机报告”更具冲击力，也更荒谬。它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
最锋利的一把刀。但我不能再用发邮件的方式了。王经理已经把我的邮箱设置了黑名单，
我的“K线图”现在只有本部门的人能看到。我需要一个更巧妙的渠道。一个能绕过王经理，
直达天听的渠道。我想到了一个人。财务部的一个小姑娘，叫周晓。刚毕业的大学生，
负责审核我们技术部的报销。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印象很深。
她每次审核我的单子都特别认真，连个位数都抠得清清楚楚，是个对数字极度敏感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属于我们技术部这个“CPS邪教”的势力范围。财务部，是整个公司里，
唯一一个不怎么看CPS，只看钱的地方。我匿名注册了一个新的公司内部邮箱。然后，
我写了一封邮件。邮件里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张图。一张经过我精心设计的图表，
标题是：“技术部Q3季度部分项目成本与收益分析”。图上没有提CPS一个字，
只罗列了几个项目：“饮水机幸福感调研项目：成本4.8万，收益0。
”“节水先锋项目：成本6万，收益200元。”“交易系统漏洞修复：成本1.2万，
收益215万未计入部门绩效。”……我把十几个类似的项目都列了上去，
每一个都是触目惊心的负投入产出比。最后，在图表的末尾，
我用红色加粗的字体写了一句话：“以上数据均来自公司内部系统，如有疑问，可自行核查。
”我把这封邮件，只发给了周晓一个人。我赌她看到这份数据时的反应。
一个对数字敏感的财务人员，看到这种堪称“败家子”的报表，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她把这张图，拿给她主管看。她主管再拿给财务总监看。这颗炸弹，
就会被一层一层地传递上去。直到，传到那个真正手握生杀大权，
并且只关心公司是不是在赔钱的，大老板的桌子上。邮件发送成功。我关掉电脑，
走出办公室。路过茶水间，那个滴水的水龙头还没换。一滴，一滴，清脆地响着。
像一个倒计时。滴答，滴答。审判日的倒计时。接下来两天，公司里风平浪静。
刘峰的“节水项目”报告被当成优秀案例，挂在了公司的宣传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