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陈念正为一本儿童绘本勾勒初稿，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这是她一周中最珍惜的宁静时光。突然，手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屏幕上“舅舅”两个字不停闪烁，陈念的心猛地往下一沉。1.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念念啊，起床了没？”舅舅的声音带着过分刻意的亲热，像一块融化的太妃糖，
黏稠得让人不适。“醒了，舅舅。”陈念放下铅笔，声音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在陈念的印象里这个舅舅联系自己一家向来都是手心向上，这次不知道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那就好，舅舅有件要紧事跟你商量。”他顿了顿，刻意营造出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
“你表弟何安，这次是真的想干点正事了，跟朋友合伙搞个奶茶档口，就差两万块启动资金。
你放心，最多两个月，生意一运转开，连本带利还你！”果然又来了。陈念胃里一阵翻搅。
去年这个时候，何安说想跑网约车，舅舅也是用同样的口吻“借”走了一万块。
那笔钱像扔进无底洞，连个回声都没有。她至今还记得母亲当时的话：“就当帮帮你弟弟，
他好不容易有上进心。”“舅舅，”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歉意，“真不巧，
我刚交了半年的房租，手里实在没余钱了。”“房租？”舅舅的音调瞬间拔高，
像一根绷紧的弦，“你妈不是说你在城里买房子了吗？怎么还交房租？”那语气不像关心，
倒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破绽。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买房是她最大的秘密，
是她在这座冷漠城市里唯一的铠甲。她只告诉过母亲，千叮万嘱别让舅舅知道。果然，
秘密还是泄露了。“那房子……是我跟朋友合买的，证上主要是她的名字。”谎言脱口而出，
带着自我保护的本能，“我每月还得给她交租金呢。”她感到脸颊发烫，
一种被迫撒谎的屈辱感漫上心头。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即响起舅舅毫不掩饰的质疑：“合着你在城里混了这么些年，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
两万块都挤不出来？”他的声音忽然又压低，带着一种蛊惑，“念念，舅舅知道你有信用卡。
你先套出来给何安应应急，利息算他的！自家弟弟，你总不能眼睁睁看他错过这个机会吧？
”陈念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陷进掌心。让她用自己的信用去贷款？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只是钱，那是她的未来，她的信誉，
她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根本。“舅舅，信用卡不能动。”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薄冰，
“那是我的底线，动了会影响一辈子的征信。”“什么底线不底线的！一家人说这些？
”舅舅的不耐烦几乎要冲破电话听筒，“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血脉亲情都不顾了？
”见陈念不松口，他话锋一转，
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提议：“你要是实在为难……你那‘合买’的房子，总也能抵押贷点款吧？
贷十万，何安用五万，剩下五万你自己留着花，不是两全其美？”“抵押房子？
”陈念浑身一颤，仿佛有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爬上来。这套小小的公寓，
是她多少个日夜伏案画稿，用无数张画作、一次次修改、熬白了头发才换来的。
每一块地砖都浸透着她的汗水。而在舅舅口中，它轻飘飘地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抵押的物件，
一个为他儿子梦想献祭的祭品。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她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声音的平稳：“舅舅，我说了，
房子不是我的，我无权抵押。这个忙，我帮不了。”“不是你的？
你妈明明说……”舅舅的声音充满了怀疑和被冒犯的恼怒。“我妈搞错了。
”陈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将谎言进行到底，“我只是个租客。”“哼，不想借就直说，
编这些瞎话糊弄谁？”舅舅的伪装彻底撕下，声音变得尖利而刻薄，“我看你是城里待久了，
眼里早就没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行，你清高！以后你有难处，也别踏进我家门！
”“嘟—嘟—嘟—”忙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空气中的宁静。陈念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2.三天后的傍晚，陈念正在赶稿，母亲的视频请求弹了出来。屏幕上，母亲眉头微蹙，
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念念，”母亲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舅舅都跟我说了。何安想学做生意，这是正事，你当姐姐的，能帮就帮一把。
”这套“一家人”的理论陈念不知听了几百次。“妈，我不是不帮，我是真的没有余钱。
”陈念感到一阵疲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而且您知道舅舅说什么吗？他让我去抵押房子！
这是我拼了命才买下来的家啊，在他嘴里怎么就跟借个打火机一样简单？
”“抵押房子是有点过了。”母亲避重就轻地叹了口气，“但两万块，
你挤一挤总还是有的吧？念念，你舅舅这辈子不容易，何安又不成器，他也是急昏了头。
你就当……就当是帮妈还个人情，妈跟你保证，这次他们一定还！”“保证？妈，
去年那一万，您也是这么保证的。”陈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我每天画到凌晨两三点，是用我的健康换来的！我的颈椎反弓，医生警告多少次了？
我不能……我不能再拿我的命，去填何安那个无底洞了！”电话那头沉默了。
母亲的脸在屏幕里显得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轻声说：“那毕竟……是你舅舅啊，是妈唯一的弟弟。你要是不借，
你舅舅会觉得我这个姐姐不念亲情，我在娘家怎么做人？念念，算妈求你了，别让妈难做，
行吗？”那一刻，陈念看着母亲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无法呼吸。她爱母亲，理解母亲在娘家的处境，可是……她闭上眼睛，
两行滚烫的泪滑落脸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屏幕里满脸期待的母亲，
一字一句地说：“妈，对不起。别的都可以，这次，真的不行。”屏幕那端，
母亲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失望和一种“孩子白养了”的悲凉。她什么也没再说，
直接挂断了视频。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陈念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
渐渐地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母亲只想弟弟有多么困难，
却对于在大城市艰难打拼的自己视若无睹！2.陈念天真地以为，
拒绝了借钱便是划清了界限。她万万没想到，一周后的周六，真正的噩梦才刚拉开序幕。
那天下午，她正全神贯注地赶制一套下周必须交付的绘本插画，线条刚勾勒到关键处，
门铃像发了疯似的狂响起来，急促得仿佛要将门板按穿。陈念心头一紧，以为是加急快递，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跑去开门。门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舅舅咧着嘴，
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旁边是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的何安。更刺眼的是，
他们脚边堆着几个鼓鼓囊囊、沾满灰尘的行李箱，那架势，绝非短暂拜访。“念念，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舅舅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像回自己家一样，用身体挤开门，
拉着何安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他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客厅，“嗬！
这房子真不赖嘛！比视频里看着宽敞，装修也挺有格调，
”他粗糙的手甚至摸了摸陈念精心挑选的沙发面料，“花了不少钱吧？”陈念站在玄关，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门把手。“舅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来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她的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微微发颤。“嗐，
打电话你肯定不答应嘛！”舅舅转过身，脸上堆起伪善的褶子，“念念，是这么个事儿。
何安在老家那份工作黄了，年轻人嘛，总得来大城市闯闯。你人脉广，路子多，
让他先在你这儿住下，你帮忙给介绍个工作，顺便也让他熟悉熟悉环境。”“住下？！
”陈念的声音猛地拔高，“舅舅你看清楚，我这里是一室一厅！怎么住？而且我工作非常忙，
不可能有时间帮他找工作！”“哎呀，一室一厅怎么了？”舅舅大手一挥，
指向客厅里那张柔软的布艺沙发，“何安年轻，身体好，睡沙发就行！找工作的事儿不急，
慢慢来嘛。你放心，我们不白住，等何安找到工作发了工资，肯定给你付房租！
”他刻意加重了“房租”两个字，仿佛这是天大的恩惠。“这不是钱的问题！
”陈念感到一阵窒息，“是我需要私人空间！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工作！你们这样强行闯进来，
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舅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换上一种混合着失望和责备的神情：“念念，你这话舅舅就不爱听了。咱们是至亲，
血脉连着血脉！何安是你亲表弟，他现在没地方去，投奔你这个在城里有本事的姐姐，
你难道真要狠心把他赶出去，让他睡天桥底下？舅舅这次可不是来借钱的，
就是让孩子借住几天，这点情面你都不给？”又是这一套！用亲情做绳索，一层层将她捆绑。
陈念看着舅舅那副“我弱我有理”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想尖叫，
想不顾一切地把他们连同那些肮脏的行李一起扔出去。可母亲那张写满为难和期望的脸，
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捆住了她的手脚。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起淡淡的铁锈味，
才从牙缝里挤出妥协的话语：“一周……最多只能住一周。一周后，必须搬走！”“成成成！
就一周，舅舅说话算话！”舅舅满口答应，速度快得像怕她反悔，
那敷衍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他根本没把这期限当回事。3.所谓的“暂住”迟迟没有结束，
陈念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陈念每天早上出门时，
他裹着被子在沙发上鼾声如雷；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推开门的瞬间，
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逼疯——吃剩的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
油污浸染了木质表面；色彩斑斓的饮料瓶东倒西歪，几个滚落在地毯上，
零食包装袋像雪花般散落各处；空气中混杂着隔夜饭菜的馊味、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浊气。
“何安，你能不能把垃圾收拾一下？”陈念强忍着怒火。“姐，你别吵，这波团战关键着呢！
打完这局再说！”何安的眼睛像被胶水粘在了手机屏幕上，头都懒得抬。陈念只能自己动手，
像清洁工一样清理他制造的垃圾战场。她白天在公司忙碌，
晚上回家还要面对这令人心力交瘁的烂摊子，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弦。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何安霸占了她吃饭的家伙——电脑。作为插画师，电脑是她的生命线。
可何安醒着的绝大部分时间，都雷打不动地占据着她的书桌，
戴着耳机在游戏世界里疯狂厮杀。键盘被他拍得噼啪作响，烟灰不经意间抖落在键盘缝隙里。
有一次，一个紧急修改稿必须在当晚十二点前提交，客户在线上催得火烧眉毛。
陈念恳求何安让出电脑，哪怕一小时。“催什么催？等我推了对面高地！
”何安不耐烦地吼道，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刀光剑影。“何安！
这关系到我的职业信誉和稿费！求你让开！”陈念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晚一点交天会塌下来？你这破稿子能值几个钱？”他嗤笑一声，甚至恶劣地补充道，
“你用手机凑合一下不行吗？别那么矫情！”那一刻，
陈念死死注视着他那张因沉迷游戏而扭曲的脸，心冷得像坠入冰窟。最终，
她只能抱着平板电脑，用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艰难地修改到凌晨，画质和精度远不如平时，
不仅被客户严厉批评，还被扣除了三分之一的稿费。这天，闺蜜许晴晴来陈念家做客，
何安一见到漂亮时尚的许晴晴，眼睛瞬间像钩子一样黏在了她身上。他凑得过近，
不停地追问：“晴晴姐有男朋友吗？”“在哪儿上班啊？”“周末喜欢去哪儿玩？
”言语间充满了令人不适的试探。“念念，”许晴晴趁何安上厕所的间隙，抓紧陈念的手臂，
脸色发白地低语，“你这表弟怎么回事？眼神太吓人了。”陈念羞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
晴晴，我回头一定狠狠说他。”但何安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次许晴晴来送东西，
何安竟趁着陈念去厨房倒水的功夫，突然伸手去摸许晴晴裸露的小臂，
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邪笑。“你干什么！”许晴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他，
惊惧交加地尖叫起来。陈念闻声冲出来，看到闺蜜泛红的眼眶和何安那副无所谓的嘴脸，
怒火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她指着何安，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何安！你这个混蛋！
立刻给晴晴道歉！”“摸一下怎么了？开个玩笑而已，城里女孩就是矫情！”何安翻着白眼，
毫无愧意。“这是性骚扰！是犯罪！”陈念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