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涅槃复芳华

血，到处都是血。

暗红色的液体浸透了丞相府青石板路的每一道缝隙，黏腻地裹着苏灵薇的裙摆，像极了她此刻被撕裂的心脏。

她跌跌撞撞扑到正厅门槛前，视线里只剩父母与兄长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父亲平日里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笔滚落在地，笔尖沾着的墨与血混在一起，染黑了他胸前那片早己被浸透的官袍；母亲最爱的那支赤金点翠发簪断成两截，一半插在她散乱的发髻里，一半扎进冰冷的地砖，发梢还缠着几缕带血的青丝；而一向护着她的大哥，还有二哥手还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剑，指缝间全是干涸的血痂，那双曾笑着揉她头顶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睁着，望向庭院深处那抹刺目的残阳。

“爹！

娘！

大哥！

二哥！”

苏灵薇的哭喊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不成声。

她想爬过去抱住他们，膝盖却重重磕在石阶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可这点痛，比起心口那铺天盖地的绝望，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恍惚间，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陆景行一身明黄蟒袍，腰束玉带，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温柔缱绻，只剩冰冷的漠然；他身边的沈轻雨，穿着本该属于她的石榴红嫁裙，正用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擦拭手指，嘴角勾着胜利者的浅笑。

“姐姐，你看，这丞相府的夕阳，是不是比咱们闺房里的铜镜好看多了？”

沈轻雨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字一句扎进苏灵薇的耳膜，“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爹不肯在‘通敌叛国’的诏书上画押，是我亲手把毒酒喂到他嘴边的；你娘护着你大哥二哥，也是我让人……住口！”

苏灵薇猛地抬头，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沈轻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她想起自己曾把沈轻雨当成亲妹妹，什么心事都对她说；想起自己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陆景行，说他是世间最好的良人。

原来，从始至终，她信的都是豺狼，护的都是毒蛇。

陆景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嘲讽：“苏灵薇，若你乖乖听话，劝你爹交出兵权，何至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惜啊，你和你那不知好歹的爹一样，都太蠢了。”

苏灵薇踉跄着起身，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看着眼前这对男女，看着满地至亲的尸体，看着燃烧着的丞相府匾额，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突然，她猛地抓起地上那半截断剑，朝着陆景行的方向冲了过去——哪怕同归于尽，她也要撕下这对渣男贱女的一块肉！

可还没等她靠近，沈轻雨便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她的后背。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苏灵薇的动作僵在原地，手中的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缓缓回头，看着沈轻雨那张得意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道：“陆景行，沈轻雨……我苏灵薇若有来生，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让你们血债血偿！”

说完，她重重倒在血泊中，眼前的血色渐渐模糊，只余下那滔天的恨意，在心底疯狂滋生。

意识坠落的刹那，苏灵薇仿佛听见了血液从后背伤口汩汩流出的声音，温热的液体顺着衣料蔓延，与身下冰冷的血泊融为一体。

她能感觉到生命正飞速流逝，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可那对男女得意的嘴脸、亲人惨死的模样，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她的脑海里，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呵，还想着来生？”

沈轻雨蹲下身，用穿着绣鞋的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不屑，“苏灵薇，你这辈子都斗不过我，就算真有来生，你也只会是我脚下的泥。”

陆景行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没有半分怜悯，只淡淡吩咐身后的侍卫：“处理干净，别污了这丞相府的地。”

侍卫上前，粗鲁地拎起她的衣领，像拖拽一件废品般往外走。

苏灵薇的脸颊蹭过满是血污的青石板，每一寸摩擦都带来刺骨的疼，可她己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任由身体被拖拽，视线里最后定格的，是母亲断簪上那点破碎的翠色，和大哥至死未闭的、满是不甘的双眼。

“爹……娘……大哥……女儿对不起你们……”她在心底无声地哭喊，恨意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她的灵魂，几乎要将她撕裂。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她定要让这对狗男女尝遍世间最惨烈的苦楚，定要护着苏家上下，再也不让悲剧重演！

这股执念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无边的黑暗。

猛地，苏灵薇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挣脱了水面，狠狠吸了一口气。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刺鼻的血腥气，而是熟悉的、清雅的兰花香——那是她闺房里常年燃着的熏香。

她豁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血泊，而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藕荷色纱帐。

阳光透过窗棂，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耳边传来丫鬟轻手轻脚整理妆台的声音。

“小姐，您醒了？”

贴身丫鬟春桃见她睁眼，连忙放下手中的梳子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您昨晚做了噩梦，一首在喊‘不要’，可把奴婢吓坏了。”

苏灵薇僵硬地转动脖颈，看着眼前熟悉的闺房——梳妆台上摆着她常用的螺钿镜，镜旁放着母亲昨天刚送她的玉镯，墙角的博古架上还摆着大哥出差带回来的青瓷瓶……这一切，分明是她十六岁那年的模样！

她猛地抬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光滑细腻，没有丝毫血污，掌心也没有前世掐出的血痕。

她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尚带稚气、却满眼惊惶的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苏家还安好，她还没被猪油蒙心错信豺狼的时候！

“小姐，您怎么哭了？”

春桃连忙递上帕子，满脸不解。

苏灵薇攥紧手中的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镜中的少女眼底虽有泪光，却渐渐燃起了火焰——那是混杂着庆幸、激动，更有滔天恨意的火焰。

陆景行，沈轻雨。

这一世，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