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像无数双眼睛，审视着这场名为“家庭会议”的闹剧。
我坐在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对面，我的婆婆张翠华，
正用一种胜利者般的眼神睥睨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又刻薄的笑。她的身边，是我的丈夫，
蒋琛。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边，是蒋琛的妹妹，
我的小姑子蒋莉，正低头玩着手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张翠华清了清嗓子，
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甩在光洁的茶几上。“林晚，看看吧。这是离婚协议。
”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们蒋家对得起你了。结婚五年，你肚子没半点动静，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现在老宅拆迁，
分了三套房和一千两百万。这笔钱，跟你这个外人，没半点关系。”我看着那份文件，
白纸黑字，上面“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净身出户。所有条款的核心，
就是要我滚蛋，并且一分钱都不能带走。我笑了，是真的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蒋莉抬起头，不满地皱眉：“嫂子，你笑什么？
我妈说得不对吗？这本来就是我们蒋家的钱，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分？”我没理她，
目光越过茶几，直直地看向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的蒋琛。“蒋琛，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到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张翠华心里的火气更盛，
她一巴掌拍在蒋琛的背上，怒骂道：“你给我坐直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为了让你娶个媳妇回来分家产的吗？这个女人，
一进门就没安好心！现在看我们家有钱了，尾巴都翘上天了！”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林晚，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别想着拖，
也别想着上法庭，我们蒋家丢不起这个人！你麻利地滚蛋，咱们好聚好散。你要是敢耍花样，
我就让你在这行里混不下去！”这句威胁，倒是真的。我和蒋琛是大学同学，
毕业后一起创业。我们做的是软件开发，最开始的那几年，公司几乎没有任何收入，
全靠我婚前的一笔存款撑着。那是我爸妈给我买房的首付款，整整八十万。我瞒着父母，
把钱全都投了进去。为了节省开支，我一个人身兼数职，做行政、跑业务、写代码、管财务。
那三年，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公司最困难的时候，
我甚至去打零工，用微薄的收入给员工发工资。蒋琛是技术核心，但他不善交际，
性格有些软弱。是我，陪着他一家家地见投资人，陪着他熬过无数个通宵，
修改了上千次的BUG。终于，我们的公司走上了正轨，去年还拿到了A轮融资，估值过亿。
而我，也在公司步入正轨后，听了张翠华的话，
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庭”、“早点生个孩子”，辞去了公司CEO的职务，
只保留了部分创始股份，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她说得没错，以她在行业里的人脉，
想让我混不下去，易如反掌。毕竟，那些投资人，
很多都是她通过广场舞和老年大学的关系网搭上线的。她总是在外人面前夸耀，
说蒋琛这个公司，全是她这个当妈的功劳。而我，林晚，不过是个运气好，
攀上了高枝的女人。过去，我总觉得，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蒋琛爱我，懂我的付出，
就够了。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可笑的自以为是。二“妈，您别说了。
”蒋琛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晚晚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公司能有今天，
她付出了很多。”“付出？她付出什么了？”张翠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一个女人，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守妇道，那叫付出？我儿子才是公司的顶梁柱！
没有我儿子，她林晚算个屁！现在公司赚钱了，她倒想来摘桃子了？门都没有！”她转向我，
眼神愈发怨毒：“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结婚前，装得跟个什么似的，贤良淑德。结了婚，
天天就知道忙公司，家里的事一概不管，我儿子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后来让你辞职，
你还不情不愿的。怎么，我们蒋家这小庙，还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我静静地听着，
感觉心脏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一寸寸地变冷，变硬。热饭？刚结婚那两年，
是谁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给他熬好粥，做好早餐，再匆匆忙忙赶去公司？
是谁在他应酬喝得烂醉如泥的深夜，一次次地给他擦身子，喂解酒汤？又是谁，在他父亲，
也就是我那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的公公生病住院时，在医院陪了整整三个月的床，端屎端尿，
衣不解带？而那个时候，她张翠华在干什么？她在麻将馆里，酣战通宵。她说，医院晦气，
她年纪大了，受不了那个罪。这些事，蒋琛都看在眼里。可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在我累得快要虚脱的时候，抱着我说：“老婆，辛苦你了。等我爸好了，
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补偿？他的补偿，就是在他母亲指着我的鼻子，
将我所有的付出和尊严踩在脚下时，选择了沉默。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
我拿起茶几上的那份协议，一页一页，看得无比仔细。写得很“干净”。婚内财产，
全部归男方所有。我名下持有的公司股份，也“自愿”无偿转让给蒋琛。
我不能带走任何一件属于这个家的东西，包括我自己的衣物和首饰，
因为那都是“用蒋家的钱买的”。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搬出去。作为“补偿”，
他们愿意支付我五万元的“遣散费”。五万块。买断我五年的婚姻，
买断我呕心沥血创立的公司，买断我逝去的青春和尊严。真是……慷慨啊。“怎么样？
看清楚了吧？”张翠华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没什么问题就赶紧签字。
别耽误大家的时间。”蒋莉也收起手机，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嫂子，五万块不少了。
够你租个小房子，重新开始了。做人要知足，别太贪心了。”我没有说话，
只是将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协议，放在了腿上。然后，我抬起头，
目光再次落在了蒋琛的脸上。“蒋琛，我最后问你一次。”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这也是你的意思吗？让我签了这份协议，然后滚蛋？
”蒋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不是”，他想冲过来抱住我，想撕掉这份荒唐的协议。可他的身体，
却像被钉在了沙发上一样，动弹不得。他的对面，坐着他的母亲。那个给了他生命，
也用“孝道”这把枷锁，捆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张翠华感受到了儿子的动摇，
她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她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儿啊！
我的心好痛啊！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蒋家的将来！这个女人，
她就是个祸害，会毁了你的！你今天要是敢护着她，就是不孝！你就是想逼死我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魅惑君主的狐狸精。
蒋莉也赶紧配合着，拉着蒋琛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说：“哥，你快劝劝妈吧！妈有心脏病，
你可不能气她啊！嫂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签了吧。我们家不能没有我哥，
但我哥不能没有我妈啊！”真是精彩绝伦的一场大戏。母女俩一唱一和，黑脸白脸，
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们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了蒋琛的身上。她们在逼他，
逼他在我和他妈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而我，就是那个理应被牺牲掉的代价。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蒋琛的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看到蒋琛的嘴唇，张了又合，
合了又张。他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最终，他闭上了眼睛，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没有看我，而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晚晚……对不起。”三个字。像一把重锤，
狠狠地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够了。真的够了。我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
这五年，我像一个陀螺，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事业，不停地旋转，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同等的爱和尊重。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原来，
我只是嫁给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妈宝男”，和一个永远把我当外人的家庭。我拿起笔，
没有丝毫犹豫，在协议的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林晚。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好了。”我把签好字的协议扔回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如你们所愿。
”张翠华和蒋莉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张翠华一把抢过协议，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签名，生怕我耍什么花招。“算你识相。”她满意地将协议收好，
像收起一张中了头奖的彩票，“五万块，我明天会让律师打到你卡上。你的东西，
我会让阿姨打包好，寄到你指定的地方。这个星期内，你最好……”“不必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这个我生活了五年的“家”。欧式的装修，
昂贵的家具，墙上还挂着我和蒋琛甜蜜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
眼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真是讽刺。“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蒋家的。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林晚，从今天起，和你们蒋家，再无瓜葛。
我什么都不要。”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我甚至没有再看蒋琛一眼。因为我知道，
从他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开始，我心里的那个人，就已经死了。三“晚晚！
”一个绝望的，嘶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是蒋琛。我没有停下脚步。我的手，
已经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只要转动它，我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开始我的新生活。“我叫你站住！”张翠华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签了字还想怎么样？还想让我儿子去追你吗？我告诉你，没门！
”我背对着他们，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张阿姨，我想你搞错了。”我终于回过头，
第一次用这种冰冷的称呼叫她，“从我签下字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婆婆了。
我和你的儿子，也只是陌生人。他去哪里，与我何干？”我的目光，
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狂喜过后，脸上带着一丝不安的张翠华。眼神躲闪，
不敢与我对视的蒋莉。以及……那个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泪水，
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悔恨交加的眼神看着我的男人。“还有，我也想提醒你一句。
”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张翠华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关于公司的股份，
协议上写的是我‘自愿无偿转让’。但我现在反悔了。”“你敢！”张翠华瞬间跳了起来，
“白纸黑字，你签了名的！你想反悔？我告诉你，法律是讲证据的！”“当然讲证据。
”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张阿姨，你可能忘了，当初公司注册时，
我们做过婚前财产公证。我投入的那八十万，是有法律文件的。按照当初的协议，
这笔钱属于我的婚前财产，以技术入股的形式投入公司，占股百分之四十。这五年来，
公司的每一轮融资，我的股份虽然被稀释，但至今，我仍然是公司除蒋琛外的第二大股东。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客厅里炸开。张翠华和蒋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们只知道拆迁款，只知道房子，却对我公司的股份结构一无所知。在她们眼里，
公司就是蒋琛一个人的。“你……你胡说！”张翠华的声音开始发颤，“什么股份？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是在敲诈！”“敲诈？”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很简单，法庭上见。
到时候，我不仅会拿回属于我的股份，还会要求对公司这五年的资产进行清算，
分割我应得的利润。哦，对了，我还会起诉离婚，
理由是……婚内一方试图非法侵占另一方财产。你猜，到时候法官会怎么判？
”“你……你这个毒妇！”张翠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我淡淡地说，“协议，我已经签了。
你们蒋家的房子，你们蒋家的拆迁款，我一分不要，我净身出户。但是，我林晚的钱，
我林晚的公司，你们也一分都别想碰。”我说完，不再理会她们，拉开了门。门外的夜风，
带着一丝凉意，吹在我的脸上，却让我感觉无比的清醒。就在我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是蒋琛。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晚晚，
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求你，别走。”我没有回头，
只是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蒋琛，放手。我们已经结束了。”“不！没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