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色记一、初遇·惊蛰的信使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悄悄褪去了冬日的凛冽。
我蹲在老旧小区那株樱花树下，指尖拂过刚冒头的花苞——米粒大小，裹着一层细密的绒毛，
像一个个攥紧的、粉白色的小拳头。“同学，你也喜欢樱花吗？”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
我正试图数清一根枝条上到底缀着多少个花苞。抬头的瞬间，阳光恰好穿过稀疏的枝桠，
落在说话的女生身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
发梢别着一朵小小的、手工做的樱花发饰，塑料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不真实的光泽。
“啊……算是吧。”我慌忙站起身，校服裤膝盖处沾了圈泥土，“就是觉得它们快开了，
有点好奇。”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叫苏晚，
就住在这栋楼。”她指了指身后的居民楼，“这棵树有十年了，每年都是小区里开得最早的。
”我报上自己的名字，林屿。那是我转学到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三个星期，
还没完全适应新学校的节奏，放学后总喜欢躲在这棵樱花树下待一会儿。树是上了年纪的，
树干粗壮，枝桠向四周伸展，像一把撑开的伞。苏晚说，她从小就跟着奶奶在这树下玩，
春天捡花瓣，夏天乘阴凉，秋天扫落叶，冬天盼花开。“你看这里。”她走到树干旁，
指着一处浅浅的刻痕，“这是我八岁的时候刻的，当时觉得自己能爬上树，
结果刚踩上去就滑下来了。”刻痕歪歪扭扭，像个抽象的笑脸，
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晚”字。我们就那样站在樱花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说起这棵树的趣事，说去年有只流浪猫在树洞里生了一窝小猫，
说有次台风把最大的一根枝桠吹断了，小区里的人一起帮忙把它扶起来，用绳子固定好。
我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临走时，
苏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干燥的樱花花瓣。“这个给你。
”她把瓶子递给我，“去年捡的，我压了很久，还挺香的。”我接过瓶子，指尖碰到她的手，
温热而柔软。瓶里的花瓣是淡粉色的，凑近闻，有淡淡的清香，像春天的味道。“谢谢。
”我说。“不客气。”她挥挥手，转身跑上了居民楼的楼梯，
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我握着那个玻璃瓶，站在樱花树下，
看着枝头那些鼓鼓囊囊的花苞。风一吹，树枝轻轻晃动，花苞们像是在点头回应。
我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市，好像也不是那么难适应。二、盛放·四月的雪四月初，
一场春雨过后，小区里的樱花终于开了。我是在清晨发现的。那天我起得比平时早，推开窗，
就看见那棵樱花树笼罩在一片粉白色的云霞里。枝桠上的花苞全部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
像雪片一样堆积着，又像无数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地上，
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清甜的花香。我匆匆洗漱完毕，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
苏晚已经在树下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手里拿着一个画板。
看到我跑过来，她笑着招手：“林屿，你看，全开了！”我走到她身边，
仰头看着这棵樱花树，心里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以前在课本上见过樱花的图片，
总觉得那是一种遥远而虚幻的美，可当它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
才发现文字和图片都无法描绘出它万分之一的惊艳。“我每年都会在这里画它。
”苏晚打开画板，上面已经勾勒出了樱花树的轮廓，“可是总觉得画不出它的美。
”我凑过去看，她的笔触很轻，线条柔和，已经能看出樱花树的形态。“很好看啊。”我说，
“比我画的强多了。”“你也会画画？”苏晚惊讶地看着我。“只会一点点，瞎画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只是转学后一直没怎么动笔。
那天上午，我们就那样坐在樱花树下，一个画画，一个看书。苏晚画累了，
就会跟我讲她在学校的趣事，讲她喜欢的作家，讲她的梦想是考上美术学院，
以后专门画花鸟。我听着她的话，偶尔会抬头看看树上的樱花，阳光洒在花瓣上，晶莹剔透，
像易碎的梦。中午的时候，小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有人带着孩子在树下玩耍，还有老人搬来小板凳，坐在树下聊天。苏晚说，
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这里都会变得很热闹，大家好像都被这美好的景色感染了，
脸上都带着笑容。“你看那个小女孩。”苏晚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小女孩，
“她去年还在这树下哭着要妈妈，今年就会自己捡花瓣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把它们放进一个小小的篮子里。
她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像一朵小小的樱花。“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说。“是啊。
”苏晚叹了口气，“樱花花期很短，只有十几天，很快就会谢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我看着树上绚烂的樱花，心里也有些失落。这么美的景色，
却只能短暂地停留。“不过，正因为它开得短暂，才更让人珍惜啊。”我说。苏晚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就像有些美好的事情，虽然短暂，但只要经历过，就足够了。”那天下午，
我们一起捡了很多樱花花瓣。苏晚说要把它们做成书签，送给朋友。我也捡了一些，
想把它们夹在书里，留住这份春天的记忆。傍晚的时候，风渐渐大了起来。一阵风吹过，
树上的樱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苏晚抬起头，看着飘落的花瓣，
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看，樱花雨！”我也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
心里充满了感动。花瓣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衣服上，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粉色的地毯。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色的，温柔而美好。三、凋零·暮春的叹息四月中旬，
樱花开始凋谢了。最先发现的是苏晚。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她蹲在樱花树下，
手里拿着一片枯萎的樱花花瓣，脸色有些苍白。“林屿，你看，它们开始谢了。
”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散落的花瓣，心里也有些难过。才短短几天，
树上的樱花就少了很多，原本茂密的花枝变得有些稀疏，花瓣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变得干枯而脆弱。“是啊，花期到了。”我说，“不过没关系，明年它们还会开的。
”苏晚摇了摇头，“可是明年的花，已经不是今年的这一朵了。
”她把手里的花瓣轻轻放在地上，“每一朵花，都只有一次盛开的机会。”我沉默了。
苏晚说得对，每一朵樱花都有自己的生命，从花苞到绽放，再到凋零，只有短短的十几天。
它们拼尽全力地盛开，只为了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接下来的几天，
樱花凋谢得越来越快。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粉色花瓣。风一吹，
更多的花瓣飘落下来，像是在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告别。苏晚依旧每天都去樱花树下画画，
只是她的笔触变得有些沉重，画里的樱花也多了几分萧瑟。
“我想把它们凋谢的样子也画下来。”她说，“这样就不会忘记它们曾经有多美。
”我陪她一起坐在树下，看着樱花一点点地凋零。有时候，
我们会一起把落在地上的花瓣收集起来，埋在樱花树的根部。苏晚说，
这样它们就能回到大地的怀抱，明年再以新的姿态绽放。有一天，一场大雨突如其来。
我们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樱花树在风雨中摇曳。树枝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被雨水打湿，贴在地上，像一张张哭泣的小脸。
“它们会不会被风吹断啊？”苏晚担忧地说。“应该不会。”我说，“这棵树很结实，
经历过很多次风雨了。”话虽这么说，我心里也有些担心。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
一直想着窗外的樱花树，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我一睁开眼，就立刻跑到楼下。
樱花树果然没有被吹断，但是树上的樱花已经所剩无几了，
只剩下几朵顽强的花瓣还挂在枝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单。苏晚也来了，
她看着光秃秃的树枝，眼里含着泪水。“都没了。”她说，声音有些哽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明年它们还会开得更美的。”苏晚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