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薪五万的百年老店总厨。老板娘觉得食材成本太高，将三块钱的预制汤包拍在台上。
“以后就用这个。”预制菜，狗都不吃。“这垃圾，谁爱做谁做。”我不屑一顾。
“那你这总厨，也别当了，去干切配工吧，月薪三千五。”我从月薪五万的总厨，
瞬间沦为月薪三千五的杂工。全后厨的人都在看我笑话。我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
解下围裙，扔在她脸上。转身离开。1“江凡！你给我过来！”我刚用毛巾擦去额角的汗珠，
就听到老板娘赵雅那尖锐的声音。她正站在后厨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纸。我叫江凡，28岁，
百年老字号“聚福楼”的第四代传人兼总厨。我从师父手里接过这把炒勺，一晃十年。
“赵总，”我沉声应道，放下毛巾，走了过去。后厨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伙计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我们。
赵雅将那张纸“啪”地一声拍在我面前的案板上，修剪精致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这是上个月的报表，”她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江大厨，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光是‘开水白菜’这一道菜的食材损耗率，
就高达百分之三十？”我瞥了一眼那张满是数字的纸，心中毫无波澜。“赵总，
‘开水白菜’的汤，必须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鸡、五年陈的金华火腿、上好的瑶柱和猪后臀尖，
文火熬制八小时。中间要用鸡肉蓉反复扫汤三次，行话叫‘吊汤’，直到汤色清如开水，
不见一丝油星。只要汤色差一点，或者火候过一分，整锅汤都得倒掉。”“这是师父，
也就是您父亲，定下的规矩。”我平静地解释道。这不仅仅是规矩，更是“聚福楼”的灵魂。
赵雅嗤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对“规矩”二字的不屑，“规矩？江凡，现在是21世纪了！
我爸那套老古董思想，就是聚福楼这么多年只能守着这一家店，做不大走不出去的根本原因！
我花钱请你，是让你给我创造利润，不是让你抱着规矩当饭吃！”她指着报表上的数字，
声音越发尖利：“一只三百块的老母鸡，就为了吊那一锅汤？汤不清就倒掉？
你知道这一锅汤倒掉，我亏多少钱吗？我告诉你，从今天起，用浓缩高汤宝，兑水就行了！
味道差不多，成本能降百分之九十！”“不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股火从胸口直冲天灵盖，预制菜，狗都不吃的东西。我死死盯着她，
一字一句地说道：“赵总，那不叫开水白菜，那叫味精水煮白菜。您要是想卖那个，可以，
但别从我江凡手里出去。我师父把聚福楼交给我，不是让我来砸他招牌的！”“你师父？
你师父已经不在了！”赵雅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江凡，我再问你一遍，
你做，还是不做？”后厨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鼓风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漂亮脸蛋，心中一阵悲凉。师父一辈子心血，
怎么就交给了这么一个只认钱的女儿？我深吸一口气，解下腰间的围裙，整整齐齐地叠好，
放在案板上。“赵总，让我用那些东西来糊弄食客，我宁愿不做。”“好！好得很！
”赵雅气得连连点头，她猛地转向我身后，那里站着我的师兄，马骏。“马骏！”她喊道，
“你也是我爸的徒弟，师承同门。现在江大厨撂挑子了，这活计，你敢不敢接？这招牌菜，
你做不做？”马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脸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赵总，
这……师弟他就是脾气倔了点，手艺还是……”“我不要听废话！我就问你，你做不做？
”赵雅打断他。马骏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说：“做！赵总您放心，我保证做出来的菜，
让您满意，让食客满意！”“很好！”赵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我。“江凡，你看见了吗？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别以为聚福楼离了你就不转了！”半小时后，
马骏端着一碗他做的“开水白菜”来到赵雅面前。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汤色浑浊，
泛着不自然的油光，哪里有半分“清如开水”的样子。赵雅却毫不在意，
她拿起汤匙尝了一口，随即夸张地赞叹道：“嗯！不错！味道很鲜美嘛！马骏，
你这手艺不比某些人差啊！”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我，话语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真不知道我爸当初是怎么想的，非要让你当这个总厨。江凡，你老实告诉我，
你是不是给我爸走了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这话一出，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一个月拿着五万块的工资，全公司最高，结果呢？
给我创造的利润还没你的工资高！我看你这总厨，也别当了。”“马骏，这总厨的位置，
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马骏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大声应道：“是，
我绝对不让赵总失望。”她顿了顿，又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看你刀工还行，
正好，切配工不是刚走了一个吗？你去顶上吧。月薪三千五，童叟无欺。
”从月薪五万的总厨，到月薪三千五的切配工。天堂到地狱，只在她一句话之间。
周围的伙计们大气都不敢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我笑了。
不是苦笑，是怒极而笑。我看着赵雅，也看着一脸得意的马骏。“赵总，这活，我干不了。
”我转身，解下围裙扔在她脸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站住！
”赵雅对我的态度大为恼火。在我身后喊道，“江凡，你想清楚了！今天从这个门走出去，
是你自己主动离职，按照劳动法，我一分钱都不用赔给你！你的赔偿金，一分都别想拿到！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钱？她以为我在乎的是钱？我走出聚福楼的大门，
初秋的阳光有些刺眼。回头看了一眼那块“聚福楼”金字招牌，心中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师父，徒儿不孝，没能守住您的心血。2我离开聚福楼后，租了个小单间，暂时安顿下来。
我没有急着找工作。十年如一日地浸在厨房，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每天醒来，闻不到熟悉的烟火气，听不到锅碗瓢盆的交响，心里空落落的。
我以为聚福楼没了我会乱一阵子，但事实恰恰相反。仅仅一周后，
我的手机就被各种关于“聚福楼”的推送给轰炸了。“百年老店焕发新生！
聚福楼新任总厨马骏，匠心改良传统菜！”“美女企业家赵雅锐意改革，
带领聚福楼拥抱新消费时代！”我点开一个短视频，画面里，
装修得灯火辉煌的聚福楼门口排着长龙。赵雅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
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们聚福楼的成功，在于打破常规，勇于创新。
以前我们有些所谓的‘老师傅’，思想僵化，抱着老一套不放，严重阻碍了品牌的发展。
现在我们进行了‘去大师化’改革，将复杂的工艺流程化、标准化，
让每一道菜的品质都稳定可控，也更符合现代人的口味和消费习惯。”画面一转，
是马骏穿着崭新的厨师服，在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面对着十几个网红博主，
熟练地展示着他的“改良版”三不沾。他高声道：“传统的三不沾，工序繁琐，耗时耗力。
我经过潜心研究，加入了特殊的食材，不仅大大缩短了制作时间，而且价格亲民，
深受年轻人喜爱！”视频下方，评论区一片叫好。“哇！这个新老板娘好有魄力！支持改革！
”“马大师好帅！改良得好！以前那种东西又贵做的又慢，谁吃那玩意！”“已经去打卡了！
味道超级棒！开水白菜鲜掉眉毛，比我喝过的任何鸡汤都好喝！
”我看着那条“鲜掉眉毛”的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接下来的日子里，
赵雅和马骏成了本地的美食红人。他们上电视，上杂志，参加各种美食节。
马骏被包装成“新锐主厨的代表”，赵雅则是“餐饮界的新锐企业家”。
他们在镜头前春风得意，字里行间都在贬低我那所谓的“守旧思想”。“我们以前有个厨师，
思想非常顽固，”赵雅在一次采访中，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非要坚持用最贵的食材，
做最复杂的工序，一道菜的成本高得吓人，还经常因为一点小瑕疵就整锅倒掉，
造成巨大的浪费。我劝过他很多次，要与时俱进，但他听不进去。没办法，企业要发展，
只能淘汰掉跟不上时代的人。”我关掉手机，胸口堵得慌。
他们偷走了我师父和我十年的心血，换上了一层华丽的包装，
然后反过来说我是个跟不上时代的废物。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一天晚上，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接起，里面传来一个熟悉又苍老的声音。“小凡呐，是我，
忠叔。”忠叔是聚福楼的老师傅，从我爷爷那辈就在店里做服务员，看着我长大。“忠叔，
您怎么……”“唉，我前天也被辞了。”忠叔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那姓赵的丫头嫌我年纪大，手脚慢，影响她店里的年轻化形象。”我心里一沉：“忠叔，
您别难过，这些年也累了，正好歇歇。”“我不是为自己难过。”忠叔在那头叹了口气，
压低声音说，“小凡，我是心疼老老板的招牌啊！你是不知道，现在后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那个‘开水白菜’，就是用最便宜的冻鸡架子，加上一大包高汤粉末兑出来的！
‘雪花鸡淖’，直接用的半成品的鸡肉滑，加点蛋清搅和一下就上锅！还有那个‘三不沾’，
马骏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配方，加了一堆添加剂，炒出来是好看，
可那都是些什么味儿啊！”“食客们……都吃不出来吗？”我涩声问道。
“新来的那些懂个屁！”忠叔气愤地说。“他们都是看了网上广告来的，吃的是个热闹，
拍个照发朋友圈就得了！倒是有些老主顾来过，吃了一口就走了，再也没来过。
可赵雅那丫头根本不在乎！她说老主顾消费能力不行，还挑剔，她要的是年轻的流量！
”挂了电话，我一夜无眠。我仿佛看到“聚福楼”那块金字招牌，
正在被无数只蚂蚁疯狂啃噬，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我攥紧了拳头。假的，终究是假的。
3聚福楼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赵雅正享受着胜利者的午后。
落地窗将江城的繁华尽收眼底，阳光勾勒出她姣好的侧影和手中那杯咖啡的袅袅热气。
她的面前，运营总监正眉飞色舞地汇报着数据，平板电脑上几条飙升的红色曲线，
是她最爱看的风景。“赵总，数据太漂亮了！”总监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自从我们上周加大了投放，再配合几位头部博主的推广，线上曝光率暴涨了300％！
周末的翻台率更是创了历史新高！您看，这才是互联网时代的餐饮模式！”赵雅满意地笑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高效，现代，充满了金钱的味道。她父亲赵老先生那套守旧的经营方式，
早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什么“功夫菜”，什么“匠心”，在她看来，
不过是效率低下的借口。一道菜耗时耗力，成本高昂，稍有不慎就整锅倒掉，
简直是跟利润过不去。还有那个叫江凡的厨子，更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让他用成本低廉、口味稳定的高汤宝，竟敢当众顶撞，简直不知好歹。月薪五万？他配吗？
他为聚福楼创造了什么价值？幸好，她已经把他一脚踢开。现在的总厨马骏就听话多了，
虽然手艺上差了点火候，但胜在脑子活络，懂得变通，完全执行她的标准化流程。
用工业化的高汤和半成品，味道做得有模有样，成本却降了八成！这，
才叫现代企业管理中的降本增效！赵雅想到江凡，那个被她贬为切配工，
最后只能灰溜溜辞职的男人，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轻蔑。他现在，
大概正在某个油腻的苍蝇馆子后厨，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后悔当初与自己作对吧？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助理小陈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郑重。“赵总，
刚刚接到王德海王总秘书的电话，说王总今天下午要招待两位从京城来的贵客，
已经预定了我们最好的包厢牡丹亭。”王德海？赵雅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名字让她有些不快。他是她父亲的老友，也是聚福楼的常客。
但更是个出了名的老派食客，口味刁钻。不过，他毕竟是江城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次还带着京城来的贵客，面子上必须过得去。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
让所有人看看，没有了江凡，没有了那些繁琐守旧的规矩，
她的聚福楼一样能做出让他们惊艳的菜品，甚至做得更好！“知道了。
”赵雅立刻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挂上了职业化的笑容。
“王总可是我们聚福楼的老朋友，又是招待贵客，绝对不能怠慢。”她一边说着，
一边快步走出办公室，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小陈，
立刻通知马总厨！”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就说王总要宴客，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今天那三道招牌菜——开水白菜、雪花鸡淖、三不沾，必须用最好的料！”“最好的料？
”小陈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赵总，您的意思是……用回江师傅在的时候，
采购的那种？”江凡走后，为了“降本增效”，
赵雅第一时间就更换了所有高端食材的供应商。老母鸡换成了冰冻鸡架，
金华火腿换成了普通火腿丁，连鸡蛋都换成了最便宜的普通红皮蛋。赵雅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就今天，破例一次！去重新订制一批。”她心中冷笑，
不就是烧钱吗？今天我就烧给你们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不是做不出顶级的味道，
只是平时不屑于做那种低效率的赔本买卖。下午六点，牡丹亭包厢。
王德海领着两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包厢。他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短衫，精神矍铄，
一路上都在跟客人谈笑风生。“老李，老张，我跟你们说，今天带你们来的这个聚福楼，
那可是我们江城的绝对招牌！”王德海的嗓门洪亮，充满了自豪，
“尤其是他家的三道招牌菜，那可真是绝了！等会儿你们尝尝那道‘开水白菜’，
保准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被称作老李的客人笑着说：“老王你都吹上天了，我们今天可得好好品鉴品鉴，
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赵雅亲自在包厢门口迎接，
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王总，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两位想必就是您说的贵客吧？
快请进！”王德海见到赵雅，点了点头：“丫头，你爸走了，你接手，
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该来看看了。”“您放心，王总！”赵雅自信满满地说，
“保证让您和贵客满意。”她退了出去，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后厨里，
马骏正紧张地盯着灶台上的那锅汤。用回了江凡的顶级食材，他才发现，
这些东西根本不像他平时用的那些半成品一样“听话”。老母鸡的油极重，火腿的咸度极高，
吊汤的鸡肉蓉更是要控制得极为精妙。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额头上满是汗珠。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今天，他一定要做出比江凡更完美的味道，彻底坐稳这个总厨的位置！
片刻后，第一道菜，开水白菜，被服务员用汤盅小心翼翼地端上了桌。盖子揭开的瞬间，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王德海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对！
就是这个香气！”他示意客人先品尝。老李和老张各自盛了一小碗，汤色清澈，
白菜心宛如翡翠，看起来确实不凡。然而，当老李喝下第一口汤时，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王德海没注意到，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汤一入喉，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对！味道不对！香气是够了，
但汤体里缺少了那种层层递进的醇厚感，反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火燎味和过度的咸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