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被白月光抛弃后,向崔家求娶了我。成婚五年,念念不忘。宫宴上,
他们于无人之处互诉衷肠。交好的夫人都说我,不过是一个备选之人。
我却坐在位置上淡淡地笑着,帮他维护体面。直到后来,他发现我偷偷倒掉的避子汤药。
他气得发怒,掐着我的脖子问为什么。我抚摸着他的心口,笑着回答:因为我爱的是它呀。
我爱和他跳动着同一颗心,我的谢郎。1庆历五年。京城四月,繁花似锦。
崔家长房嫡女崔嫣出嫁,嫁给了冠绝京城的探花郎王氏公子王晏之。婚宴上,
燕王顾彦裕看着对拜的二人甩袖而走,转头就向崔家求娶了我。我叫崔妍,
与崔嫣不仅名字相像,长相也略有几分相似。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这桩婚事是王爷赌气而来,
母亲在大婚前也叮嘱我以夫为天,莫要感情用事。可是,成婚五年,再冷的石头也会捂热。
顾彦裕对我有了几分真心。他会给我亲手雕刻木簪,会给我买来最美的香云纱,
会在我来癸水时,用掌心暖我的腹。在我们感情最浓时,我们夜夜缠绵。他在凛冬里,
为我披上亲手猎来的白狐披风,在我耳边呢喃:只要你想要的东西,以后我必双手奉上。
我们如同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妻。直到,我打算停掉避子汤药的那天。
我正准备邀请顾彦裕一同欣赏新得来的画作,却没想到崔嫣回来了,和离归来。我看到了,
看到他拥着她。2崔嫣回来那日,正是顾彦裕好友的婚宴。听说她与王晏之五年没所出,
和离归家了。同是五年无子,当初艳羡他人的崔嫣王晏之已是陌路,反而不被人看好的我,
倒成了尊贵体面的燕王妃。现如今,倒是物是人非。我派人去寻顾彦裕时,他正酒过三巡,
红着眼看着崔嫣。看她被官家女子排挤,独身坐在角落。听到王爷酒醉的消息,我放心不下,
便亲自去寻他。刚进小门,便听到京城几个纨绔子弟的叫嚷声:燕王,
当初这女人不识好歹,跟了那王晏之小白脸,现在倒是被那姓王的甩了。对呀,
这种女人,给我做妾我都不要。在众人的惊呼中,崔嫣已然到了湖边,羞愤欲绝,
便要纵身一跳。我匆匆赶到时,崔嫣躺在顾彦裕的怀中,一脸苍白无助。亭榭久久无声,
众人都默默看着到来的我,不知作何言语。眼前的这两人紧紧地相拥着,
仿佛不知天地为何物。我喉头发紧,一时间竟失了声。许久,两人才发现我。一个脸上诧异,
像是问我为何会来。另一个望向我时眼底带有淡淡的挑衅,像是料定了我会来。
我维持着体面,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望向仆从,王爷喝多了,崔嫣姐姐脚崴了,
还不快扶。回府的路上,顾彦裕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并未对刚才的事情多做解释。
我望着他的袖口,冷下了眉眼,他手里摩挲的香囊方才还在崔嫣腰间。3崔嫣回归,
我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昭陵公主听说金玉阁上了一些新花样,便邀我一同出游。下了马车,
金玉阁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我和公主按照老样子一同上了二楼,挑选新花样。
新来的金丝镂空步摇在檀木盒中静静地盛着,技艺精湛,光彩夺人。我正欲订下,
突然楼下传来喧哗声。猝不及防,一只纤弱的手就夺走了我手中的步摇,连连称赞,
语气中有几分俏皮:裕哥哥,我想要这只步摇。好,你想要就买。
男子的声音满是宠溺。日夜相伴的声音传来,我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惊诧地望向来人。
顾彦裕和崔嫣。昭陵吓了一跳:皇兄,你怎么和她在一起?说着,望向崔嫣。
顾彦裕微微一愣,他身后的小二欲言又止,神情急切。我心中自哂,也是,
为了给心爱的女人买珠钗,怕是没来得及听人禀告我这个明媒正娶的燕王妃也在这。
顾彦裕神情莫名。崔嫣看见我和昭陵公主在这,
歉意一笑:没想到昭陵公主和妍妹妹也在这,真是巧了,我看这步摇倒是精致好看,
就像我及笄时裕哥哥送我的那一只。顾彦裕看了看崔嫣手中的首饰,
神情动容:你若喜欢,那便拿下,左右一只钗子也费不了多少钱。
昭陵眼见崔嫣就要拿下金缕镂空步摇,想要上前为我争取。我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支步摇而已,犯不着起争端。看着两人结帐的身影,我暗暗地想,
只不过母妃的生辰礼要换一个了。4二月初三,德妃生辰宴。宴会上,觥筹交错,
顾彦裕体贴地为我夹菜,在外人眼中,我们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酒杯轮转之间,
我看到了崔嫣,她随父亲坐在下首。自和离归来,崔嫣清减了许多,
单薄的身子平添了几分病西施的美感。不久,崔嫣似是不胜酒力,离席外出透气。
原本带笑给我夹菜的顾彦裕,望着那离去的倩影,心不在焉,找了个空档,也离了席。
但凡是留心的明眼人都瞧见了这边的动静,对还坐在这的我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向来不对付的昭庆公主,调笑道:若说咱们家,最多情的莫过于燕皇兄了,
这多年来和燕王嫂嫂琴瑟和鸣,感情羡煞旁人。皇兄,果然与崔家女有缘呢。
我看着来势汹汹的昭庆,淡淡一笑:王爷与崔家结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姻之事自是修了千年的缘分。毕竟,昭庆公主和驸马乃是婚前就私会了的。
昭庆眼见讨不着好,便不再言语,转头和他人说话。我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嗓子。
表面是端庄体面的燕王妃,谁又知我内心的苦楚。趁着空档,我外出散风,
只带了贴身的小荷随行。行至假山处,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暧昧声:裕哥哥,我好想你。
嫣儿,我也想你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深情,再熟悉不过。
小荷听到王爷的声音顿时望着我,不知如何是好。五年感情,终究是个笑话,我内心苦笑。
看着隐秘之处互诉衷肠的两人,我噤了声,悄悄带小荷回到了宴席之上。我望着门口。许久,
才看见面若桃花的崔嫣归来,后面的顾彦裕神采飞扬。他,就这么高兴吗?5御花园,
观赏烟火。在众人期待之下。只听见"嘭"的一声,那金色的焰火骤然炸裂,
倾泻而下洒在湖面上。小荷激动地拉着我的手,王妃,快看。小荷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满是喜悦。而我却看向身边的人,他的目光所及,是不远处的崔嫣。在这美好的时刻,
他想分享喜悦的第一人,不是我。回过神来,我压下了内心的酸苦,心不在焉地看向上空。
天空一片绚烂,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争吵和推搡。混乱中,我的腰身一痛,
还未来得及呼救,就毫无防备地栽进湖里。燕王妃落水了……崔嫣小姐落水了……
在挣扎中,我看见了顾彦裕跳下了水,向我们游来。顾彦裕,救我……还来不及伸手,
他就从我身边游过。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他抱起崔嫣上岸了。
成婚五年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里闪过。刚成婚时他的不喜,到后来为我做手工,
为我斡旋德妃的苛责,到后来的一切一切。今日我就要葬身这片湖底。顾彦裕,
你的心中有过我吗?当我醒来已是第二日,晨光熹微,我的床边趴着一个人。他幽幽转醒,
看着醒来的我无比惊喜,红着眼眶:妍儿,你终于醒了。我看着他,不想说话。
察觉到我的不开心,他匆忙解释道:当时太乱了,我没有看到你,
等我想去救你时你已经被婆子救了上来。面对他的连连解释,
我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少震惊与慌乱,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王爷,崔嫣姑娘情况不好。
小厮前来传话。顾彦裕慌忙起身,边说边跟小厮往外走:快,带我过去。他回头看向我,
闪过一丝犹豫,但终究是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荷端着药碗不敢上前。我接过药碗,
吞了下去。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6自顾彦裕走后,落水后埋下的祸根发作起来。
几日都不见好。咳咳……我嗓子发痒,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王妃你用些药吧。
小荷端来一碗苦药,又奉上一碟蜜饯。压下喉头的苦意后,我决心要外出透透气。我思索着,
吩咐小荷:将那件白狐披风拿来,我要出去。小荷似是为难:王妃,
御医说病没好不能见风。无妨,咳咳……那些御医惯会把病往重了说,只在院子里转转,
不要紧的。看着踌躇欲语的小荷,我冷了脸:怎么,还不快去拿。王妃,
白狐披风被王爷拿走了,给了崔嫣小姐。小荷一下哭了出来。看着在床边跪下的人,
一股难言的酸苦直冲喉咙,呛得人想吐。我瘫坐在床头,手脚发软,过了许久才出声。
去请王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顾彦裕立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对的男人,
熟悉的眉眼却满是陌生。面对我的质问,他满脸不在乎。顾彦裕,你可还记得这白狐披风?
我紧盯着他的脸,想察觉一丝愧疚之情。当然记得,那是我和父皇围猎得来的,
我为了几只白狐费了好一番功夫。提起这,他一脸得意。我伤了心,
追问道:那你可还记得,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他沉默了,只是撇过脸不看我。
他一直记得这披风,可他忘了我的生辰礼。那这个呢,你可还记得吗?
我从枕头下掏出了珍藏许久的木簪子。他一脸不耐,笃定了是我胡搅蛮缠:一根木簪而已,
做工粗糙,戴出去只会跌我燕王府的面。三言两语,我倒成了不识大局之人。
顾彦裕看都没看,大手一挥,簪子脱手而出。啪嗒一声闷响,木簪陡然断成两截。
望着断裂的簪子,他仿佛认了出来,又羞又怒,甩手而走。真是不可理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压得我心口疼。他忘了,他全然忘了他的诺言。木簪断口木刺狰狞,
露出惨白的木芯。我与顾彦裕亦如木簪。小荷,把药重新买回来。是,王妃。
7自那日以后,我很少见得到顾彦裕。他早出晚归,除了忙皇上的差事,
就是提腿往京郊的梅庄跑。那庄子,是崔嫣母亲的。听说崔嫣正在相看,
崔父欲把她嫁给户部尚书做续弦。顾彦裕为此急得焦头烂额,却无可奈何。
毕竟我已经是燕王妃,崔家不会把第二个女儿嫁进来做妾。傍晚,用完晚膳后。
我正准备沐浴歇下。房门被人打开,裹挟着一身酒气。顾彦裕闯了进来,跌跌撞撞,
张手就要抱住我。我欲往旁边躲,却怎么也挣扎不开。顾彦裕,你喝醉了。
我撇开头对他说,我还没消气呢。他厚重的身躯压得我喘不过来气。他在我耳边呢喃:不,
我没醉,嫣儿。嫣儿,不是妍儿。我听得分明。这短短的两个字重若千钧,
压得我呼吸不畅,也击穿了我摇摇欲坠的自尊。一时间,我卸了气,使不上任何力气和手段。
这头莽夫被酒精冲昏了头脑,也蒙蔽了双眼,这双手抚过的温柔与身躯蛮力的粗暴,
是为了另一个人。嫣儿,我们要个孩子吧。要个孩子?不好。雨下了一夜,
声音也未停歇,只余一地残花败叶。8王妃,药来了。小荷端来了药,
却发现本该离去的王爷还在屋内,不免有些战战兢兢。你的风寒还没好?顾彦裕看着我,
皱紧了眉头。他竟当无事发生。好了,早就好透了。我不禁冷笑,
昨日他何曾关心过我病好没好。顾彦裕不解,指着药碗:那这是什么?没什么,
什么都不是。见我不理睬他,便悻悻地走了,只不过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小荷跪在地上请罪,自言犯了大错。无事,下次不许再犯,药端来吧。是。
泛苦的汤药一饮而尽。后来,顾彦裕又来了几次,有时在这里坐坐,有时陪我一同用晚膳,
有时就顺势在我屋里歇下。他的身上总是带着别人的香气,令我无端作呕。他歇了几次,
药我就喝了几次。他似有察觉,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我喝的什么药。我每次都说是养身体的,
也不管他信不信,只是让小荷做事更隐蔽些。一日,不知他发了什么疯,
急冲冲地闯到我院子里,质问我:崔妍,你为什么要喝避子汤?听到这话,
所有下人都跪下来,不敢吱声。我被他拉到房间,屋子里的人也全都被赶了出去。
他眼眶发红,掐着脖子逼问我:你说呀,为什么?为什么?我摸了摸他宽阔的胸膛,
感受着那颗鲜活的心跳,说道:因为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它。它的主人。我的谢郎。
9我叫崔妍,是崔家旁支的女儿。我和崔嫣虽一字之差,命运却截然不同。
她是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我是生母早逝的长女,和小弟相依为命。父亲续弦以后,
我和弟弟的处境更加艰难。我俩一个是嫡长女,一个是嫡长子,挡了后面弟弟妹妹的路。
道士一句克母的妖言,父亲就将我送出家门,送到庄子上。万幸的是,外祖母怜惜我,
将我接去了萧关。在那时,我遇见了谢俞。初春的季节,我和小荷在庄子上忙活着,
侍弄春日里的花草。下人禀报时,我刚换下汗湿的薄衫。进入厅堂的那一瞬间,
我第一眼就瞧见了那人。不同于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他虽然锦衣在身,却有几分匪气。
他说他叫谢俞,是我外祖父部下的小将,前来护送我到萧关。说话时,
虽身姿高大有些压迫感,但他明亮的眸子里闪着笑意,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我不知为何有了几分紧张:那就多谢公子。第二日,我们就启程去萧关。
京城至萧关的景色沿路不同,春日的林木虽然茂盛,但越走越是人迹罕至。行至一处峡谷处,
谢俞愈加谨慎,嘱咐手下人时刻戒备。我和小荷也歇了下来透气的心思,
便捡起昨日未完成的络子接着打。突然间,林鸟惊飞,一支箭破空而出,射在车厢上,
险些伤了我和小荷。小荷刚掀开车帘查看情况,就听见谢俞大喝:有匪徒,莫要下马车。
还未来得及反应,我只听马儿嘶鸣,马车就失了控,狂奔起来。我声嘶力竭大喊道:谢俞,
救我。10你的伤怎么样了?破庙中,点燃的火堆火光明灭。我看着谢俞手臂上的伤,
很是担心。我这里有金疮药。我抱着唯一幸存下来的包袱,掏出一小瓶药来,递给谢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