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扇叶的“暴力美学”
赵小阳蹲在门槛上,拿扳手当镜子照脸,帽檐歪得能挂油壶,时不时拿袖子擦额头的汗——要是论颜值,读者能拿满分,他顶多挣个九十九,差的那一分全败在这股子盲目自信的傻气上。
“小阳!
你爷爷呢?”
张大爷抱着个锈得掉渣的电风扇闯进阴凉铺子,金属网罩的漆皮簌簌往下掉,扇叶边缘翘得像被狗啃过的锅盔,底座螺丝和水泥地锈成了连体婴。
老人汗珠子砸在青砖上,溅起的灰末里,赵小阳瞅见扇叶上用红漆描的“02年购”,比他岁数还大。
“您放这儿!”
赵小阳弹簧似的蹦起来,裤兜深处的《维修笔记》硌得胯骨生疼。
他指尖在裤缝蹭了蹭汗,故作老练地拧开网罩螺丝:“张大爷您别急,这风扇就是转轴松了,我拍三下准好!”
话音未落,风扇突然“哐当”抖了抖,扇叶擦着网罩发出指甲刮黑板的锐响,惊得路过的王阿姨菜篮子里的西红柿滚出来仨。
“您看!”
赵小阳跳起来连拍风扇顶,掌心沾了层黑锈,“这就叫物理共振疗法!”
他卯足劲连拍五下,掌心震得发麻,扇叶终于不刮网了,却开始画歪扭的圆圈,活像喝多了的醉汉,把张大爷的老花镜晃得首跳。
王阿姨抱着西红柿探头:“小阳,你这修法……比你爷爷当年拆收音机还野啊。”
她这话音刚落,风扇“咔嗒”一声,扇叶边缘突然翘出个钝角——赵小阳的笑瞬间冻成冰碴子。
“还是响!”
张大爷的汗顺着皱纹往脖子里灌,滴在风扇底座的锈斑上,洇出深色的花。
赵小阳盯着晃得厉害的扇叶,突然想起前天看爷爷修吊扇时,曾徒手掰正过轻微变形的扇叶。
他咽了咽口水,指尖搭上扇叶边缘,金属的凉意透过汗湿的掌心传来,积灰簌簌往下掉,沾得他袖口黑了一片。
“咔嚓!”
他猛一使劲,扇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竟真被掰回了原位!
“成了!”
赵小阳叉腰仰天,安全帽上的“赵小阳”三个字被晒得发烫,“这叫暴力美学校准法,一般人我不教!
还有谁能……” 话没说完,张大爷突然指向风扇:“小阳你看!”
刚接通电,扇叶转得飞起,却有几缕青烟从电机壳缝隙里钻出来,混着焦糊味在铺子里飘,惊得王阿姨的西红柿又滚下去俩。
赵小阳的笑卡在脸上,后退半步差点踢翻工具箱:“阿、阿姨们说过,电器冒烟是在排毒!”
他飞速拔插头,指尖被烫得发红,却还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这风扇的旧电线早该换了!
我刚才是故意掰坏扇叶,逼它把坏线暴露出来!”
王阿姨抱着菜篮子挪到门槛边,探头瞅了眼冒烟的风扇:“小阳,你这修法……比你爷爷当年还野啊。”
她话音刚落,里屋传来熟悉的咳嗽声——赵老根捏着万用表,镜片后的眼神像在说“你小子又闯祸”。
“爷爷!”
赵小阳扑过去抢万用表,却被爷爷侧身躲开。
万用表的红黑表笔搭上电机线,显示屏蹦出个刺眼的“0”——电线断了。
“解释解释。”
爷爷把万用表往桌上一放,扇叶上的焦痕映得他脸更黑。
赵小阳的脚在地上画圈,声音越来越小:“我、我看它响得慌,想帮它活动活动……谁知道线这么脆!
但您看,这正好证明旧线该换了,我这是提前排雷!”
他猛地从工具柜深处掏出卷崭新的电机线,“您瞧,我早准备好新线了!
这叫未雨绸缪!”
张大爷抱着修好的风扇走后,铺子陷入诡异的安静。
赵小阳蹲在门槛上,看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成歪扭的问号——裤兜里的《维修笔记》硌得慌,封面上“电机线老化检测三法”被他指甲抠出道印子。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
爷爷突然丢过来个放大镜,镜片擦得锃亮,“别学你爸当年,修坏了收音机还嘴硬说调试。”
赵小阳触电般缩回手,却又鬼使神差地掏出笔记,借着暮色研究起“电机线绝缘层破损判断法”。
爷爷的脚步声渐远,他没看见,老人转身时往工具柜里补了卷更粗的电机线,标签上写着“小阳专用——省得他再拆东补西”。
月上柳梢时,赵小阳还在比划笔记里的绕线手势,工具箱突然“当啷”响——他吓得差点把笔记塞进下水道,却发现是颗带蓝漆标记的螺丝,静静躺在扳手堆里,像个无声的嘲讽。
“明天……把张大爷的风扇回访一下。”
爷爷睡前突然吩咐,声音闷在竹椅里,“顺道看看电机线牢不牢。”
赵小阳趴在竹席上装睡,耳朵却竖得像雷达——他听见爷爷轻手轻脚给工具柜上锁,却没锁死,留了条能推开的缝。
月光漏进来,照见他摸黑把《维修笔记》塞进枕头下,封面的折痕里,还夹着片被烧焦的电机线绝缘皮。
半夜,修理铺的旧风扇突然转了——赵小阳梦游似的坐起来,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把风扇拆了,正对着电机壳发呆。
他摸出白天藏的新电机线,鬼使神差地开始绕线,手指被线茬划破也没察觉,首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叫,才惊觉自己折腾了大半夜。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赵小阳把拆得七零八落的风扇推回原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次没敢喊“还有谁”,但嘴角的笑,比三伏天的朝阳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