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工作室的玻璃门早关了。暮色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细长的影子。

苏念蹲在仓库最里面的货架前，

指尖在一堆线轴里翻找 ——“星轨婚纱” 的裙摆刺绣还差最后几针，

必须用烟灰色真丝绣线，才能绣出星子落在裙角的朦胧感。“找到了。” 她捏起那卷线轴，

指尖刚碰到包装纸，外间传来的对话像冰锥似的扎进耳朵。是林瑶的声音，

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周小姐刚才发微信了，说等咱们的‘星轨同款’，

还说苏念选的绣线太亮，不如我选的柔和。”苏念的动作顿住了。“星轨同款”？

那是她耗了半年，改了十七稿的设计，是要穿去设计展，跟江哲求婚的婚纱。她放轻脚步，

贴着仓库门的缝隙往外看 ——林瑶坐在苏念的工作台前，左手无名指上，

赫然戴着那枚星轨戒指。碎钻在台灯下闪得刺眼，戒圈内侧刻的 “哲念” 缩写还能看清，

那是苏念上个月特意定制的，想给江哲一个惊喜。而台面上摊开的，

正是 “星轨婚纱” 的最终设计图。昨天她刚在图角画了裙摆弧度的修正线，

铅笔印还没擦干净。江哲站在旁边，手里翻着一本客户登记册，声音压得低，

却没藏住算计：“别得意太早。苏念的手账还在她抽屉里，那上面有时间戳，

万一她到展会上闹……”“怕什么？” 林瑶把玩着戒指，指尖划过设计图上的刺绣标注，

“你不是说，已经跟组委会说了？就说她最近焦虑症犯了，没法参展，让咱们代她出展。

”苏念的指尖攥紧线轴，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三个月前，江哲坐在这张工作台前，

握着她的手说：“晚晚，运营的事我来扛，你只管把设计做到极致。等‘星轨’火了，

咱们就把工作室扩大。”也想起林瑶上个月找工作碰壁，红着眼眶说：“晚晚姐，

我知道我笨，但我会学。客户需求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你放心把事交给我。”放心？

苏念看着林瑶拿起笔，在设计图上添了几笔，嘴里还嘟囔：“这里的星轨弧度太弯，改直点，

省得别人说像苏念的设计。”江哲没拦着，反而递过一张纸：“这是我整理的客户名单，

张阿姨、李小姐那几个核心客户，我都跟她们说苏念急性阑尾炎住院了，后续定制让你接手。

”“那苏念要是问起来……”“问就说她状态不好，先休息。” 江哲合上册子，

目光扫过仓库的方向，“她那性子软，不会多问的。”软？苏念的喉咙发紧，

手里的线轴 “哗啦” 掉在地上。烟灰色的丝线缠在鞋跟，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猛地后退，后背撞在货架上，货架上的线轴噼里啪啦掉下来。外间的对话瞬间停了。

“谁在里面？” 江哲的声音带着警惕，侧耳听着，见不再有其他声音，便没再理会。

苏念屏住呼吸，往货架深处缩了缩。她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光映着她发白的脸 —— 必须留下证据。她悄悄把手机镜头对准门缝，

镜头里，林瑶正把设计图往包里塞，江哲则走到抽屉前，拉开苏念的设计手账抽屉，

指尖在页面上翻找。“找到了。” 江哲抽出几页纸，上面是 “星轨婚纱” 的初稿，

标着 2023 年 11 月 15 日的时间戳，“把这几页藏起来，剩下的给她留着，

就算她拿出来，也没初稿的时间戳。”林瑶笑着接过去：“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了，

苏念准备的求婚戒指，戴在我手上是不是特别好看？”江哲没说话，

只是伸手揉了揉林瑶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以前对苏念那样。苏念的指尖抖得厉害，

手机镜头都晃了。她按下拍摄键，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林瑶举起的戒指上。

外间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是玻璃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仓库里彻底静下来。

苏念蹲在地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眼泪终于掉下来。线轴还在脚边滚，

烟灰色的丝线缠了满鞋，像她此刻的心情 —— 乱，疼，还有一股刚冒出来的狠劲。

她捡起手机，擦了擦眼泪。屏幕上的照片里，设计图的铅笔印还清晰，戒指的碎钻还亮。

“江哲，林瑶。” 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攥紧手机，指甲几乎嵌进壳里，

“这可是我要穿去求婚的婚纱！为了它，我可是熬了半年的心血，谁也别想抢走。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仓库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眼里的裂痕，

也映着一点刚燃起来的光。苏念在仓库里待了很久，直到窗外的路灯亮起，才慢慢站起身。

她捡起地上的烟灰色绣线，线轴已经被踩得变形。指尖抚过变形的边缘，

像摸到了自己这两年的信任 —— 看似完整，实则早被磨出了裂痕。推开仓库门，

工作室里空荡荡的。

还保持着白天的样子：散落的线卡、没画完的刺绣草图、还有那本被翻到一半的客户需求本。

苏念走过去，指尖落在需求本上，突然停住 ——本子里夹着一张便签，

是林瑶的字迹：“周小姐，樱花钥匙刺绣，可用玫瑰锁替代，更显高档。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沉。周小姐的 “樱花钥匙”，

是去年她男友在樱花树下送的手工钥匙扣，也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当时周小姐哭着跟苏念说：“我想把它绣在婚纱上，就像他一直陪着我。

” 苏念特意找了三天，才找到匹配樱花色的绣线，还在钥匙的锯齿处加了细微的珠光线，

让它在灯光下能映出细碎的光。可林瑶，居然想把它换成玫瑰锁。

“叮咚 ——” 手机响了，是江哲发来的微信：“晚晚，

明天设计展的布展我和瑶瑶去就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 后面还跟着一个爱心表情。苏念盯着那个爱心，只觉得讽刺。她点开对话框，

想问问手账的事，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删掉了输入的字。她得先找周小姐。

电话拨过去，响了五声才被接起。周小姐的声音带着疏离：“小苏？有事吗？”“周姐，

关于婚纱的刺绣……” 苏念刚开口，就被打断。“江哲都跟我说了。

” 周小姐的语气冷下来，“他说你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还说你之前的设计是参考瑶瑶的草稿，只是没跟我说。我已经跟他们签了定制合同，

瑶瑶说下周就能出半成品，你就别操心了。”“我没住院！” 苏念急忙说，“江哲在撒谎，

林瑶也不懂‘樱花钥匙’的意义，她想把它换成玫瑰锁！”“小苏，” 周小姐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可能不甘心，但瑶瑶给我看了她的设计草稿，日期比你的早两个月。

而且江哲都把医院的缴费单发我了，你就别硬撑了。”缴费单？苏念愣住了。

她根本没去过医院，江哲居然伪造了缴费单？“周姐，你相信我，我有手账，上面有时间戳，

还有你确认的签字……”“行了小苏。” 周小姐的声音里带了点不耐烦，“我还有事，

先挂了。”电话被挂断，忙音 “嘟嘟” 地响着，像在打苏念的脸。她放下手机，

走到抽屉前，猛地拉开 ——手账还在，可里面的几页关键页不见了。她记得很清楚，

的初稿、12 月 3 日周小姐确认的签字页、还有今年 2 月修改裙摆弧度的记录页，

全都没了。只剩下 3 月之后的修改页，上面没有时间戳，只有简单的文字标注。

苏念瘫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晚上。那天她加班改设计，林瑶说：“晚晚姐，

你手账借我看看呗，我想学学怎么记录客户需求。” 苏念没多想，就把本子给了她。

现在想来，林瑶当时翻的，就是那几页关键页。而江哲，应该是趁她去仓库找线的时候，

把那几页抽走了。“呵。” 苏念自嘲地笑了一声，指尖划过手账的封面。这本手账，

是她开工作室时江哲送的，封面印着 “念・绣” 的 logo，

当时他还说：“以后你的每一个设计，都要记在这里，等咱们老了，就拿出来看。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早就布好的局。“叮咚 ——” 手机又响了，是朋友圈的提示。

苏念点开，看到林瑶刚发的动态：“加班改设计，为了客户的幸福，

再累也值～” 配图是她坐在工作台前的照片，背景里能看到 “星轨婚纱” 的设计图，

只是图上的署名，被改成了 “林瑶”。底下江哲评论：“我的搭档最棒，明天展会上加油！

”评论区里，之前找苏念定制婚纱的李小姐回复：“瑶瑶真棒！我还担心苏念姐的身体，

现在放心了～” 张女士也回复：“期待明天的‘星轨婚纱’，肯定很美！

”苏念看着那些点赞和评论，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张女士的需求 —— 张女士和丈夫结婚三十年，想补拍婚纱照，

特意要求在婚纱的袖口绣银杏叶，因为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有一棵老银杏树。苏念想，

不能再等了，她得去找张女士。第二天一早，苏念直奔张女士家附近的咖啡馆。

她提前跟张女士约了见面，说有 “婚纱的重要细节” 要聊。推开咖啡馆的门，

苏念一眼就看到了张女士。可她的身边，还坐着林瑶。林瑶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

手里拿着一张草图，正笑着跟张女士说：“张阿姨，你看，把银杏叶改成枫叶多好看？

枫叶的颜色更鲜艳，拍婚纱照的时候上镜，银杏叶太老气了，不符合你的气质。

”张女士拿着草图，

皱着眉：“可我跟小苏说的是银杏叶……”“苏念姐那是没考虑到拍照效果。

” 林瑶凑近了些，声音放软，“阿姨，我知道你喜欢银杏叶是因为和叔叔的回忆，

可婚纱照是一辈子的事，得好看才行啊。你看，这枫叶的叶脉我都设计好了，用金线勾边，

肯定显档次。”苏念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走过去，轻声说：“张阿姨，银杏叶不能改。

”林瑶和张女士同时回头。林瑶看到苏念，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晚晚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我身体很好。

” 苏念看着张女士，“张阿姨，你喜欢银杏叶，是因为和叔叔第一次约会在银杏树下，

你说银杏叶的形状像‘心’，代表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找好了浅金色的绣线，

能绣出银杏叶秋天的颜色，还在叶子的边缘加了细微的褶皱，就像风吹过的样子。

”张女士的眼睛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了下去。她看着林瑶，又看看苏念，

犹豫着说：“小苏，我知道你用心了，可瑶瑶说的也有道理，

婚纱照确实要上镜……”“上镜不能牺牲回忆啊！” 苏念急了，“张阿姨，

你跟我说的时候，哭着说‘想让银杏叶陪着我和老伴’，你忘了吗？”“我没忘。

” 张女士叹了口气，“可瑶瑶说，苏念你最近状态不好，设计的时候总出错，

还说你之前给李小姐的婚纱，把珍珠的位置都绣错了。我…… 我怕你这次也出错。

”苏念愣住了。她给李小姐的婚纱，珍珠的位置是按照李小姐的要求，绣在腰线的左侧，

因为李小姐的疤痕在左侧，珍珠能遮住疤痕。林瑶居然说她 “绣错了”？“张阿姨，

你别信她！” 苏念想解释，可张女士却摆了摆手。“小苏，对不起。” 张女士站起身，

拿起林瑶的草图，“这次我就先信瑶瑶吧，要是不好看，我再找你改。”林瑶笑着站起来，

扶住张女士的胳膊：“阿姨，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转头看向苏念，

眼里带着一丝得意，轻声说：“晚晚姐，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吧。”苏念站在原地，

看着张女士和林瑶离开的背影，手里攥着的、贴有周小姐 “樱花钥匙” 草稿的手账页，

几乎要被捏碎。草稿页上，还有周小姐当时的签字，字迹娟秀：“确认樱花钥匙刺绣，

感谢小苏的用心。”苏念的眼眶热了。她想起开工作室的时候，自己说过：“我的婚纱，

不只是衣服，是客户的回忆。” 可现在，她的回忆被偷了，客户的回忆，

也快要被别人篡改。她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手机响了，是老绣娘打来的。苏念接起，

声音带着沙哑：“王奶奶。”“小念啊，” 老绣娘的声音有些犹豫，“昨天瑶瑶来我家了，

给我带了一箱水果，还说…… 还说你要是来问‘叠纱绣’的事，让我别掺和，

说你在跟她闹矛盾，怕我夹在中间为难。”苏念的心又凉了一截。

王奶奶是教她 “叠纱绣” 的师傅，也是她在这个行业里最信任的长辈。

她原本想请王奶奶去设计展，证明 “叠纱绣” 是她的独门手法，可现在……“王奶奶，

我知道了。” 苏念轻声说，“没事，你别为难。”挂了电话，苏念站在街边，

看着来往的行人。她的工作室、她的设计、她的客户、她的信任，好像都在一夜之间，

被江哲和林瑶夺走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账页，

突然想起什么 ——“星轨婚纱” 的备用样衣。她在做 “星轨婚纱” 的时候，

怕正式样衣出问题，特意做了一件备用样衣。备用样衣的裙摆内衬，

她绣了一个微型的 “念” 字，用的是和婚纱同色的绣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哲和林瑶偷了设计图，却不一定知道这个细节。苏念的眼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她掏出手机，给江哲发了一条微信：“江哲，我想通了，展会上我不会闹。我只求你，

别再抹黑我，也别改‘星轨婚纱’的细节。”她知道，江哲肯定会放松警惕。而她要做的，

就是在设计展之前，拿到那件备用样衣。因为那里面，藏着她最后的希望。苏念发完微信，

江哲几乎是秒回：“晚晚，我就知道你最懂事。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苏念只觉得胃里发紧。她把手机塞进包里，

转身去了老绣娘王奶奶家 —— 就算王奶奶被林瑶 “打招呼”，她也想再试一次。

王奶奶家在老巷深处，院门口种着一棵老槐树。苏念推开门时，王奶奶正坐在院里纳鞋底，

看到她来，手里的针顿了顿，没说话。“王奶奶。” 苏念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我来，

是想请您帮个忙。”王奶奶叹了口气，放下鞋底：“小念，瑶瑶昨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