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窗风雨夕

初夏，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宣泄如昨的帝都古城。

京都东郊，绿柳掩泱下，气势雄伟的朱红色门楼上书写着几个黑色镶金大字“御赐将军府”。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两个身穿深灰色短褐的小厮斜坐在大门两边，口里嚼着冰糖懒洋洋的望着远处的绿树繁花。

前院寂静无声，就连丫头下人都不见一个，此时，后院里却传来阵阵银铃般清越的笑声。

两棵茂密的合欢树下，安放着一个小巧的秋千架，架上一个身穿大红色对襟短衫的小女娃咯咯咯的笑着，微风吹起她散落在面上的几缕秀发，虽然女娃尚小还未长开，可她那精致的五官，特别是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眸己然美的动人心魄。

一旁的丫头锦竹唯恐小女娃不慎摔下来，小心的护着，可小女娃却不停的喊着：“高点！

再高点！”

锦竹满脑门子的汗水却顾不得擦拭，满脸幽怨的望向不远处端坐在锦榻上的夫人。

三西岁的女娃竟比个半大小子还能折腾，前两天为着取下挂在树上的纸鸢，差点从树上摔下来，看的她们一起服侍的丫头是心惊胆战，一颗心时刻绷的紧紧的。

手拿折扇的林雅茹温柔的望着玩的兴高采烈的女娃，感受到锦竹幽怨的眼神，不禁失声笑了出来“夕儿，过来歇歇吧！”

女娃跳下秋千架，飞奔而来，林雅茹连忙用手帕擦拭着女娃头上的汗水。

远处，身穿碧绿长裙的丫头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夫人徐徐而来。

林雅如连忙起身施礼道：“母亲怎么来了？”

“听到夕儿又淘气了，我在那屋子里怎么还呆的住哦！”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望着女娃，小女娃听此连忙扑在老夫人的怀里撒起娇来：“祖母。。。。。。”

林雅如无奈的摇摇头，眉眼里含着笑意，脸色却沉了下来：“夕儿，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祖母还不请安问好？”

小女孩从老夫人怀里探出头来，伸着舌头，朝林雅如做了个鬼脸，惹得满屋子的笑声。

此时，锦竹端上来两盏香茗，茶汤红褐色，香气扑鼻，老夫人望向林雅如道：“夏日酷暑，你的身子不好，正经配些健脾和胃的凉茶来喝。”

林雅如微微一笑：“母亲不知，这茶汤正是用甘草、香薷、薄荷、桔梗、菊花、陈皮熬制的，知道母亲不喜药味，故里面特意加了几粒冰糖，母亲尝尝看，是否入口？”

老夫人端起茶碗，闻了闻：“有那么一股子药味！”

说完轻轻抿了一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嗯，酸酸甜甜的，好喝！”

待一大盅茶水吃尽，太阳己渐渐升上树梢，众人便移步惟园。

惟园坐落在将军府正中，三间青色瓦房，左右各两间厢房，院中一池清泉，泉水清冽，碧波微漾，平铺着几片碧绿的荷叶，几尾锦鲤嬉戏其间。

掀开门帘，正中一张朱红色的案几，案几正中摆放着一座乳白色的玉观音。

两侧是两个通体透明的碧绿色琉璃花瓶，瓶中插着几朵大红色的郁金香。

案几前放着一张朱红色的八仙桌，桌上摆着瓜果糕点，桌旁放着两把檀木雕花靠椅。

林雅如把老夫人安坐在上位，自己则在下首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老夫人打量了一下屋子的陈设说道：“你这屋子也恁清冷了些！”

转眼又看到满架的书籍和窗前摆放的一张古琴不禁叹息道：“你素来身子不大结实，还老神做这劳什子干什么？”

“这些都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

前几日翻到几本棋谱，原想着能让夕儿沉下性子来，可今日偏就闹着要出去玩，这丫头也不知像谁，咋这能闹腾呢？”

“咱将军的孩子就该是这气势！”

说起孩子老夫人满脸的褶皱瞬间便全都打开了，眉眼里蕴满了笑意。

可林雅如的眼神却不由得黯淡了下来，思忖了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儿媳自知再也无法为魏府增添麟儿，请母亲就答应儿媳为老爷选一房妾室吧！”

“你怎么又提起此事？

忠庭的意思己经很清楚了，你们夫妻恩爱和睦，夕儿这孩子也聪明伶俐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咱们又何必强求呢？”

老夫人拉着林雅如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母亲视我犹如亲生，老爷更是待我情深义重，我又怎能眼看着魏府断了香火啊？”

豆大的泪珠从林雅如绝色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林雅如的手叹气道：“你这身子时好时坏，可不因着平日里忧思太过！

但凡你能看开些，也不至于此啊！

天要亡我魏府岂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咱们魏府到忠庭这一辈己是五代单传，你公公那时在朝中也是孤掌难鸣，为着忠庭，我也曾为你公公纳过几房妾室，几年来还不是一无所出!你公公去世后，她们都还年轻耐不住清苦，便都打发了出去。

那时我就想开了，过好眼前的日子谁还管得着百年后是什么光景？

你只管放开胸怀，把夕儿养大成人，莫要再想这些没用的！”

不料，林雅如却双膝首首的跪在地上，拉着老夫人声泪俱下道：“求母亲成全！”

“你这孩子！”

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连忙对旁边的丫头道：“还不快扶你夫人起来！”

林雅如这次也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老夫人不答应就是不肯起身。

老夫人无奈，不答应又怕林雅如伤了身子，反添下其他病症，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老夫人对此事很是为难，魏忠庭曾表示坚决不同意纳妾，可这边林雅如却又苦苦相逼，想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声。

“母亲不必烦忧，儿媳己经有了主意，现下老爷不在府中，母亲只管寻到合适的，悄悄定了下来，只等老爷回来再迎娶过门，那时纵使老爷不乐意，只怕生米煮成了熟饭，己是惘然！”

老夫人无奈只好托人私下里悄悄寻访。

说来也巧，新迁翰林院侍读的钱少坤举家进京，拜帖送到了魏府。

钱家和老夫人娘家说起来也有点姻亲，只不过不经常走动便显得生疏了几分。

这次钱家进京，老夫人甚是高兴，早早在前厅备下一桌酒席。

钱少坤也是个有福气的两儿两女足足凑齐了两个“好”字。

长女钱淑媛嫁的是廑州知府陆有远之子；长子钱润东迎娶的是右拾遗戴安之女戴艺；次子钱润林定的是鸿胪寺卿梁文达之女梁君璧，只有小女钱淑慧仍待字闺中。

那钱淑慧出落的是亭亭玉立、娇俏可爱，琴棋书画也是自幼把玩，只因在父兄长姐的宠溺下长大，性子倒有几分娇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拉起闲话家常来，钱夫人话里话外透露出想依靠将军府为小女寻一门亲事的主意来。

老夫人望向一脸娇嗔，出落的如花骨朵般的钱淑慧心思不由一动。

找人一说和钱家自是欣喜万分，虽说钱家现如今也住在皇城里，天子脚下。

可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在京都也不过芝麻大的小官，岂是和世袭将军府可以比拟的？

再说，偌大的将军府连个嫡子都没有，若钱淑慧嫁过来生个一男半女岂不比那外头的正室娘子还要尊贵？

虽说魏府只是迎娶个妾室，可三书六礼，皆按平头夫人之礼相待，下定之后，只等魏忠庭从边关回来，迎娶钱淑慧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