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了一个贫困山区的学生五年。每年给他寄去最贵的学习用品和生活费。
我以为这只是我的善举。直到我发现，他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
和我当年丢失的儿子胎记一模一样。我疯了一样冲到山区，想要相认，
却发现他正在照顾一个瘫痪的老妇人。老妇人说：“他是我捡来的，从小给我养老送终，
你不能带走他，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亲生儿子眼中对养母的依恋和对我这个“陌生人”的警惕，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是认回儿子，还是保全一个老人的晚年。我丈夫带着律师团赶到，要求立刻报警，
将“人贩子”绳之以法。儿子却跪倒在地，求我放过养母，否则他宁愿永远不认我这个生母。
那一刻，我明白，我用二十年等待的团圆，换来的是一场无解的道德审判。我不会报警。
1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助理小张脸色发白，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摇头，
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荒凉景色。我的心比这山路还要颠簸。五年来，
我一直资助一个叫李明的学生。我给他钱，给他买最好的学习资料，甚至派人关注他的学业。
我以为我只是在弥补二十年前失去儿子的空虚，做一点善事，积一点德。直到上周，
学校寄来了他的表彰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清瘦挺拔。他微微低着头，
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绳子末端，是一块眼熟的玉佩。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那块玉佩，
是我当年亲手为刚出生的儿子戴上的。是我跑遍了全城的寺庙，求来的平安扣。
我疯了一样放大照片，心脏狂跳。也许是巧合。我这样安慰自己，
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我立刻安排了这次“探望”。现在，我离他只有几公里了。
车停在一座破旧的泥瓦房前。一个少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
那轮廓，那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丈夫陈国。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们是？”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少年人的警惕。助理上前解释：“李明同学你好，
我们是陈薇女士派来的，给你送些物资。”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礼貌又疏离。
“谢谢陈阿姨。”他开始搬运后备箱里的东西，动作麻利。一个箱子很重，他搬起来的时候，
短袖的衣领向一侧滑落。那根红绳，那块玉佩，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我眼前。
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我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还不够。我需要最后的确认。
“小心！”我故作惊呼，上前一步，假装要扶住他搬的箱子。
我的手“不经意”地拂过他的腰侧。衣摆下，那块红色的胎记，形状独特的朱砂痣，
灼痛了我的指尖。是我儿子的胎记。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所有的弦都断了。血液直冲头顶，二十年的思念、痛苦、悔恨在这一刻全部炸开。
“啊——”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我的儿子。我还活着的儿子。
李明被我吓坏了，他用力甩开我的手，像受惊的动物一样后退一步。他看着我的神情，
充满了惊恐和防备。那眼神，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我所有的狂喜。
我找到了我的儿子。可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2我浑身都在抖，
牙齿打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助理小张急忙扶住我。“陈总，您没事吧？”我推开她，
一步步走向李明。他警惕地看着我，身体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你……别怕……”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是……”我该怎么说？
说我是二十年前抛弃他的母亲？“我是你妈妈。”我终于说出了这四个字，泪水瞬间决堤。
李明愣住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就在这时，
里屋传来“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苍老而含糊的呼喊。
“明明……谁啊……”李明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冲进屋里。我也跟着冲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正挣扎着想往外爬。她的下半身瘫软无力，只能用两只枯瘦的手臂在地上拖行。她看到我，
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和敌意。“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李明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心疼地喊：“妈，你怎么下来了！”老妇人死死抓住李明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用尽全身力气对我嘶吼：“你不能带走他！他是我捡来的！他是我儿子！”我看着她，
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你说……他是你捡来的？”“是！”老妇人毫不退缩地瞪着我，
“二十年前发大水，我在河边捡到的他！他当时就快没气了！是我一口一口喂活了他！
他就是我儿子！”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二十年前，保姆带我儿子去公园，
回来时说遇到了人贩子，孩子丢了。我们报了警，找了二十年，杳无音讯。
原来……原来是这样。我看着李明，颤抖着说：“儿子，我是你亲生母亲……”“你闭嘴！
”老妇人突然激动起来，在床头柜上一通乱摸，摸到了一把生锈的剪刀。
她把剪刀尖死死抵住自己的喉咙。锋利的剪刀划破了她干瘪的皮肤，渗出一点血丝。
“你敢带走他，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她的眼神疯狂而坚定。“你让他选！
你让他背上一辈子害死养母的罪名，看他跟不跟你走！”李明看到这一幕，脸色惨白如纸。
“妈！你干什么！你快放下！”他冲过去，跪在床边，想去夺那把剪刀，又怕伤到她。
他哭着抱住老妇人的腿，求她。然后，他猛地回头看向我。那眼神，不再是警惕和疏离。
是乞求，是警告，是深深的恨意。“阿姨，求你，请你走。”他叫我阿姨。“我不能让她死。
”血缘的连接，在这一刻被一把剪刀，一声乞求，彻底斩断。我成了逼死他养母的凶手。
我成了拆散他们母子的恶人。巨大的喜悦变成了彻骨的绝望。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3我被李明推出了门外。木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我能听到王婆压抑的哭声和李明低声的安抚。每一声，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助理小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身后，递过来一瓶水。我接过来，却连拧开瓶盖的力气都没有。
二十年的寻找，二十年的期盼，换来的就是这样一扇紧闭的门。我不甘心。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等到屋里的声音渐渐平息，才再次敲响了门。“李明，你开门，
我们谈谈。”里面没有回应。“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门，还是没有开。
我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怒火。我凭什么要在这里低声下气？
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给了他生命！我找了他二十年！“李明！你开门！我是你妈妈！
”我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命令。门，终于开了一条缝。李明站在门后，
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冷得吓人。“你还想怎么样？”“跟我走。”我强压着情绪，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弥补这二十年来的一切。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我和丈夫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幸福。
“你看，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父亲给你取名陈念安，希望你一生平安。
”李明看了一眼照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对不起，阿姨。”他又叫我阿姨。“我叫李明。
我只知道，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养了我十九年，我必须给她养老送终。”他的话像一把刀，
精准地插进我的心脏。“我可以带她一起走！”我急切地说，“我给她请最好的医生，
最好的护工，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她离不开这里。”李明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她不相信陌生人，更不相信你的钱。”你的钱。这三个字，让我瞬间清醒。是啊，
在我儿子眼里，我只是一个有钱的陌生人。一个试图用钱来买断他十九年人生的入侵者。
我所有的财富，我所有的社会地位，在这一刻，都成了我和他之间最深的鸿沟。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该怎么办？强行带走他？逼死那个老人，
让他恨我一辈子？我做不到。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丈夫陈国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老公，我找到儿子了……”“但是，情况很复杂。”电话那头，
陈国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
我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门，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陈国的性格比我强硬得多。他的到来，
不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只会带来更强大的压力，和更激烈的冲突。
4陈国是连夜包机飞过来的。第二天一早，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停在了泥瓦房前，
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陈国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律师。他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皱了皱眉，但更多的是看到希望的急切。“儿子呢？”我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
陈国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门。屋里的李明和王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
陈国看到屋里简陋的陈设，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看到床上衰弱不堪的王婆，
他眼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没有看王婆，径直走到李明面前。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眼神里有激动，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跟我回家。”他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命令的口吻。李明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挡在了王婆的床前。
我急忙跟进去，拉住陈国的手臂。“你别这样，会吓到他。”陈国甩开我的手，目光冷冽。
“吓到？他被拐卖了十九年，在这个猪圈一样的地方长大！你还怕吓到他？”他转向李明，
语气不容置疑。“我是你父亲。二十年前你被这个老女人拐走了。从今天起，你跟我们回家，
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至于这个老太婆，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床上的王婆，“她是个罪犯，我们会让法律来审判她。”人贩子。审判。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王婆耳边响起。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呕了出来，溅在灰色的被子上，触目惊心。“妈！
”李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到床边。他愤怒地转过头，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对着陈国和我咆哮。“她不是人贩子！她救了我的命！”“你们谁敢动她，我就死在这里！
”他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将我们吞噬。陈国被儿子的反抗彻底激怒了。他活了半辈子，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更何况是他的亲生儿子。“反了你了！”他怒吼，
“你被她洗脑了！来人！”他对着门外的律师下令。“准备好所有资料，联系当地警方，
我要以拐卖儿童罪起诉她！我们今天必须把人带走！”“不行！”我冲到陈国面前，
张开双臂拦住他。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我的丈夫。“陈国，你不能用强！
你没看到儿子有多维护她吗？”“你这是在逼他！在逼他恨我们一辈子！”陈国双眼赤红，
指着我的鼻子。“陈薇，你疯了吗？那是我们儿子！他被一个农村老太婆毁了十九年！
你还在这里讲什么道德，讲什么感情？”“我告诉你，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家庭内部的矛盾，在找到儿子的第二天，就彻底爆发了。
我的丈夫要用法律审判儿子的救命恩人。我的儿子要以死相逼保护他的养母。而我，
夹在中间，被撕扯得体无完肤。狂喜的团圆，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审判。5“都给我住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陈国和李明都愣住了。我看着陈国，
一字一句地说：“报警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必须给我时间。”“给你时间？”陈国冷笑，
“给你时间让她把儿子彻底洗脑吗？”“陈国！”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叫李明，
不是一件可以被抢夺的物品。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你今天强行把他带走，
得到的是一具行尸走肉，和一个恨你一辈子的儿子！”陈国被我的话噎住了，脸色铁青。
我转向李明，放缓了语气。“李明，我答应你，不报警，也不会强行带走你。”“但是，
你养母需要治疗。你跟我说实话，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明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王婆，又看了看我，眼中的敌意稍稍退去。他沉默了很久，
终于开口了。“那年发大水，村子都被淹了。我妈在河边捡柴，
看到了一个漂在烂木盆里的婴儿。”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婴儿快没气了，身上只有一个玉佩。我妈把他抱回了家，用米汤一口一口喂活了。
”“她当时刚死了男人，自己的孩子也病死了，她觉得是老天爷可怜她，又给了她一个儿子。
”“她不识字，也不知道报警。她就觉得，这是她的孩子。”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保姆当年说的是谎话。她不是遇到了人贩子。她是弄丢了我的孩子。
也许是在河边玩耍时，孩子不慎落水，被洪水冲走了。她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撒了谎。
而王婆，这个被我丈夫称为“人贩子”的老妇人，她不是罪犯。她是救了我儿子性命的恩人。
我看着陈国，他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就被固执取代。“就算她是救人，
那也是非法收养！十九年，她剥夺了我们做父母的权利，剥夺了孩子本该有的一切！这笔账，
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你想怎么算？”我反问，
“把一个救了你儿子性命的瘫痪老人送进监狱，让她死在里面吗？然后让我们的儿子，
一辈子活在愧疚和仇恨里？”陈国哑口无言。我走到床边，看着昏迷过去的王婆。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布满了皱纹，手上全是老茧。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双手，
把我的儿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抚养成人。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感激，有嫉妒，
也有无法言说的复杂。我回头对李明说：“你养母的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去医院。
”李明警惕地看着我：“我没钱。”“我来出。”我说，“我不仅要救她，还要治好她。
这是我欠她的。”李明犹豫了。陈国在一旁冷哼：“假惺惺。治好了她，再送她去坐牢吗？
”李明刚刚松动一点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坚冰一样。他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来，挡在我面前。
“我们不稀罕你的钱。我们也不会离开这里。”他的拒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在我的脸上。我用财富和地位构建起来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我以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现在我发现，钱，买不来信任，
更买不来我儿子那颗被隔绝了十九年的心。6陈国见劝不动我，也说服不了李明，
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果然，不到半天，村子里就传遍了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李明家那个瘫子老太婆，原来是个人贩子！”“我就说嘛，她一个寡妇，
哪来的本事养活一个大小伙子，原来是拐来的！”“城里来的大老板说了，
谁能作证是她拐的人，给十万块钱！”我冲出屋子，
看到陈国的助理正在跟几个村民唾沫横飞地交谈。几个村民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我作证！我当年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从河边抱回来一个娃！”“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那娃哭得可响了，她还捂着娃的嘴不让哭！”人性之恶，在金钱的诱惑下，暴露无遗。
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推开那几个村民。“你们胡说八道！你们这是在做伪证！
”那几个村民被我推得一个趔趄，随即恼羞成怒。“我们怎么胡说了？有钱人说话就是理啊？
”“就是，你凭什么说我们做伪证？你当时在场吗？”陈国的助理走过来，
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陈总，您别激动。我们只是在合理合法地搜集证据。
陈董也是为了尽快接回少爷。”“混账！”我指着他的鼻子骂，“这是搜集证据吗？
这是在用钱买凶！你们这是在逼死人！”我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村民围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