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千金，患有嗜睡症。一笑就晕，一怒就倒，情绪激动就会秒睡。因此我活得像个面瘫。
认亲后，爸妈指着满眼红血丝的假千金姐姐说：“她有重度失眠症，你小点声，别吵到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吐槽了一句“真可怜”。下一秒，我因为这瞬间的“同情”，
直挺挺倒了下去。姐姐愣住了，然后，她在我身边，三年来第一次睡着了。后来，
为了让她睡觉，我每天都在努力地……生气，大笑，以及心疼她。1我因为一个突兀的笑点，
眼前一黑，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对自称是我亲生父母的中年夫妻就找到了我。
“你在外流落了19年，一定吃了不少苦。”他们眼眶泛红，表情沉痛。但我共情不起来，
共情一下，我就得躺下。所以我只是面无表情地问：“所以呢？
”父亲江崇明深吸一口气：“我们想接你回家。但是……你家里还有个姐姐，乐清。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还是想把她养在家里。”假千金？我心里闪过这个词，
突然就不想回了，我最讨厌麻烦。我扭头就走：“不回。”母亲周婉连忙拉住我，
放柔声音：“梨眠，乐清她……她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整夜整夜睡不着，人快熬垮了。
”重度失眠症？那得有多难受。我每天睡不够，她每天睡不着。
真是……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真可怜。”下一秒。砰。世界黑了。
我因为这瞬间的“同情”，直挺挺倒了下去。再次醒来，是在一辆行驶的豪车上。
周婉见我醒了，激动地抓住丈夫的手：“醒了！梨眠，你刚才晕倒之后，
乐清她……她就在旁边睡着了！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看她睡得那么安稳！
”江崇明从后视镜看我，眼神复杂：“医生说，
你的嗜睡症可能和她的失眠症……有某种我们不理解的关联。所以……我们必须带你回家。
”我明白了。我不止是个真千金，还是个行走的人形安眠药。别墅很大，
管家和保姆恭敬地迎接着。周婉迫不及待地问：“乐清醒了吗？
”保姆喜形于色：“大小姐刚醒，精神看着好多了！”周婉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看我的眼神灼热得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晚饭时，我终于见到了那位假千金，江乐清。
她瘦得脱了相，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像一缕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烟。她在我旁边坐下，
目光空洞，对父母的介绍毫无反应，仿佛屏蔽了整个世界。
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氛围让我昏昏欲睡。我没忍住，打了个生理性的哈欠。下一秒，
我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江乐清身体一晃，眼皮猛地耷拉了一下，
紧绷的肩膀似乎也松弛了一瞬。江崇明和周婉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我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幸福感油然而生，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我知道不好，赶紧掐大腿强行压下笑意，但睡意已如潮水涌来。
我强撑着没倒在餐桌上，只是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一旁的江乐清停下了手里无意识的动作，微微偏过头，视线第一次有了焦点，落在我身上。
她空洞的眼神里，仿佛有了丝活气，像沙漠旅人看见了绿洲。“困了，房间在哪？
”我撑不住了。身后，江乐清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背上，直到我消失在楼梯拐角。2次日，
我被一阵压抑崩溃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吵醒。声音来自隔壁。走廊上，
江崇明和周婉正焦急地拍着门：“乐清！乐清你开门啊！”周婉看见我，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梨眠！乐清她……她又不好了！把自己锁在里面！
”门内的哭声跟魔音贯耳一样，吵得我脑仁疼。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我最烦这种黏糊糊的场面了！我很生气。气她吵我睡觉，气这对父母只会咋咋呼呼。
怒气上头的一瞬间，熟悉的天旋地转感来了。我眼前一黑，砰地一声，
身体直挺挺地朝着房门倒了下去。门内的哭声，戛然而止。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摇醒，
一睁眼就对上三双眼睛。江崇明，周婉，还有……江乐清。她站在门内，头发凌乱，
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我。不是空洞，而是探究，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周婉扶我起来，声音都在抖：“你一倒下，
里面就没声音了……我们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乐清她……她躺在躺椅上又睡着了。
”江崇明看着我，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梨眠，看来你真的……是乐清的药。
”我揉着撞疼的后脑勺，面无表情。所以，我不止是安眠药，还是速效的。
江乐清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到我面前。她比我高，但瘦得厉害。她看了我很久，然后，
从嘴里费力地挤出两个字，沙哑干涩：“再来。”我？？？再给你表演一个原地躺倒吗？
她好像看出我的疑惑，又补充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气。”我懂了。
她想让我再生气一次，好让她再睡一会。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和那份脆弱感，
我心里那点火气奇异地平复了。算了，怪可怜的。我努力酝酿情绪，调动怒火，瞪着她，
咬牙切齿道：“你！吵！我！睡！觉！”成功了。睡意排山倒海而来。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
我看到江乐清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勾。然后，她在我旁边，
缓缓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江乐清好像……黏上我了。她给我划重点的笑话大全，搜集悲情电影刻成碟片塞给我，
甚至研究怎么激怒我。比如在我喝牛奶时加盐，在我快睡着时放摇滚乐。
我每天都在情绪失控和昏睡的边缘反复横跳。而江乐清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脸上开始有肉，眼神也越来越亮。我们被安排进了同一所贵族学校。江乐清在第一排，
我在最后一排。但她的视线总会时不时飘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依赖。放学后，
她拿着一本《笑话大全》推到我面前：“给你。妈妈说，你需要……多笑笑。
”她眼里是纯粹的期待，仿佛在期待我笑晕过去，好让她也睡个好觉。
我面无表情地把书塞回去：“我不需要。”“你需要。”她固执地说。
我心底的烦躁又冒了头，扭头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是你的安眠药，别来烦我！
”我的语气很冲。她被我吼得愣住了，下一秒，眼尾泛红，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周围还没走的学生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我头疼得厉害，
心里那股火像是被这眼泪瞬间浇熄。又烦躁，又无奈。我从口袋掏出纸巾，
粗暴地拍在她手里：“行了行了！别哭了！书我收下了行了吧！”她止住哭泣，
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笑？”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想笑，笑你是个麻烦精。”说完，
我眼前一黑。第二次，因为“假笑”而引发的愤怒，让我成功下线。倒下前，
我看到江乐清接住了我，和她脸上如释重负的满足。
3我和江乐清的“睡眠同步率”越来越高。我睡着，她才能睡。我醒着，她就精神百倍。
我们成了一个诡异的共生体。为了让她能有个完整的睡眠，
我开始有计划地“安排”我的情绪。晚上九点准时看悲情电影把自己感动晕，
或者读冷笑话把自己笑晕。她也成了我的“情绪供应商”，每天变着法地提供素材。
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不像姐妹，更像并肩作战的病友。她的画风也从过去的压抑黑暗，
变得明亮温暖。她画了很多我，睡觉的我，发呆的我，每一张都带着被温柔注视的感觉。
有一次，我情绪特别低落，什么情绪都调动不起来。到了晚上，江乐清毫无悬念地失眠了。
她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纸条，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江梨眠，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一个鱿鱼。鱿鱼求他：你放了我吧。那个人说：好的，
那我考你几道题。鱿鱼说：你考吧。然后那个人就把鱿鱼烤了。”看着这个烂俗的冷笑话，
我突然就笑了出来。不是为了睡觉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笑声很轻，
但足够触发开关。我眼前一黑，倒在地毯上。门外，传来江乐清轻轻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和她靠在门上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那一刻，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却异常温暖。原来，
被人需要，是这种感觉。毕业典礼那天，江乐清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她的画被投影在巨大的幕布上——一个女孩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另一个坐在床边，
借着月光安静地画画。她穿着白裙，气色红润，拿着话筒，声音平静而清晰：“这幅画，
叫《共生》。曾经，我以为黑夜是我的牢笼，失眠是我的诅咒。直到，我的妹妹来到我身边。
”她转向我坐的方向，眼睛里有光：“她用她的沉睡，换我的安眠。她用她的情绪，
填补我的世界。谢谢你，江梨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守护神。
”台下掌声雷动。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的她，一股强烈的骄傲和喜悦从心底喷涌而出。
我看着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然后，我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江乐清也笑了，她看着我，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我倒在椅子上，睡得很沉。然而，当我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冰冷的白色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的手腕上，
被扣上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环。江崇明和周婉站在我的床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漠然。
江崇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江梨眠，乐清的失眠症已经好了。
”周婉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厌恶：“从一开始，我们找你回来，就只是为了给乐清治病。
现在，你这个‘药’，也该到期了。”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粗大的针管。
为首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江崇明先生，周婉女士，
实验体‘江梨眠’的情绪反应已经趋于稳定，现在可以进行最后的‘剥离’手术了。
”“手术成功后，她的嗜睡症会完全转移到新的宿主身上。”“而她，
将永远失去感受情绪的能力，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
”4针尖的寒光刺痛我的眼睛。恐惧像冰水灌进血管，我试图挣扎，
但手腕上的金属环纹丝不动。身体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
连调动一丝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不……”我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周婉抱臂站在一旁，眼神像在看一件用旧的物品。“别怕，不会很疼。
乐清以后就能彻底摆脱失眠的困扰，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是你作为妹妹，该为她做的。
”江崇明补充道：“这也是你唯一剩下的价值。”价值。药。工具。我的脑子被这些词填满，
心脏一下下抽搐，却再也无法触发那熟悉的眩晕。“为什么，
我难道不是你们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吗！”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冷漠的医生举着针管，一步步靠近。就在针尖即将刺入我脖颈的瞬间。“——警报！
警报！发生未知入侵！！”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这间白色地狱的死寂。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忽明忽暗。江崇明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医生也停下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砰——！
实验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冲进来的人影，让我浑身一震。是江乐清。
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消防灭火器。“谁敢动她！
”她的声音不再是羽毛般的轻柔，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周婉尖叫起来：“江乐清！你疯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来带她走。”江乐清的目光扫过我，
扫过我手腕上的金属环和脖子边的针管，眼里的光瞬间被滔天怒火吞噬。她没有丝毫犹豫，
举起灭火器，朝着旁边最贵重的一台闪着蓝光的仪器狠狠砸下去。刺啦——火花四溅，
仪器发出一声哀鸣，屏幕全黑。“我的数据！”为首的医生发出一声惨叫。
江崇明气得浑身发抖：“反了！真是反了！抓住她！”两个白大褂朝江乐清扑过去。
她反应极快，拔掉保险栓，对着他们喷出大量的白色干粉。“咳咳咳！”趁着混乱，
她冲到我床边，用灭火器底座对着我手腕上的金属环猛砸。哐！哐！火星四溅，
我的手腕被震得发麻。“江梨眠，快走！”她吼道，眼睛通红。我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却不听使唤。她见我没反应，又急又怒，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不是讨厌我吗？
你不是不想当安眠药吗？现在给你机会！滚啊！”这些话像一把锥子，
狠狠扎进我混沌的脑海。是啊。我讨厌被当成工具。我讨厌这种被安排的人生。
一股熟悉的怒火从心底烧起来，直冲头顶。天旋地转。不……不行。不能睡。
我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剧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别睡，
”江乐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哭腔，“求你，这次别睡。睡了，我们就都完了。
”哐啷！金属环终于被砸开。她拉起我的手，冰凉的手心全是汗。“走！”我们冲出实验室，
身后是江崇明气急败坏的咆哮。“给我拦住她们！死活不论！
”5我们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廉价旅馆里躲了两天。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泡面的味道。
江乐清的状况很差。她几乎没有合过眼，眼下的青黑比我刚见她时还要浓重。
她把她攒下的所有零花钱都取了出来，一沓现金放在桌上，那是我们全部的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