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正是……鬼火少年出街的好时机。
“轰——嗡嗡嗡——”
一辆贴满了劣质反光条和“逆天”、“战神”字样贴纸的鬼火摩托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柴油机声响和《惊雷》的BGM，以一个略显浮夸的甩尾，停在了空无一人的郊区十字路口。
车上的少年，顶着一头在昏暗路灯下依旧倔强闪耀着刺眼金色的黄毛，发根处新长出的黑发与褪色后的枯黄形成了尴尬的分界线。
他身穿一件红色的旺仔紧身T恤，下身是紧得勒肉的黑色裤子，脚上一双标志性的豆豆鞋。
他，就是刘波。
呵，今夜，这条gai，依旧由我刘波，主宰！
刘波拍了拍鬼火的坐垫，语气深沉，带着一种与自己年龄和装扮极不相符的（自认为）沧桑与不羁。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与“隔壁村”精神小伙的“友好交流”——比拼谁的鬼火原地轰油门声音更响，并凭借着他这辆经过“精心改装”的老伙计，成功捍卫了“秋名山黄毛”的威名。
当然，所谓威名，也仅限于他们那个小小的圈子，以及在附近几个小区保安心中拉满的仇恨值。
夜风微凉，吹动他额前几缕坚硬的发丝。刘波深吸一口带着尾气味道的空气，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调整了一下绑在车把上的蓝牙音箱音量，正准备打道回府，接受小弟们（脑内）的朝拜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静了。
刚才还能听到的远处国道上的车流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惊雷》的音乐还在响，但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局限在了摩托车周围一两米的范围，再往外，便是一片死寂。
路灯的光线也变得昏黄、粘稠，像是变质了的蜂蜜。
“咋回事？音响没电了？”刘波疑惑地拍了拍音箱，音乐依旧，但传不出去。
他拧了拧油门，打算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鬼火摩托车发出沉闷的吼声，轮胎却在原地空转，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我艹！鬼打墙？”
刘波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精神小伙，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但乡下奶奶讲过的那些志怪故事，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往脑子里钻。
他强作镇定，从紧身裤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导航。
屏幕亮起，信号格那里，显示着一个鲜红的“×”。
“妈的，移动这破信号，迟早要完！”
他低声骂了一句，试图给自己壮胆。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老式蓝布衫的老太太，背对着他，身体微微佝偻，一动不动。
刘波头皮有点发麻。
这大半夜的，郊区十字路口，凭空冒出个老太太？
他按了按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但那老太太恍若未闻。
“喂！老太太！大晚上的别在马路中间站着，危险啊！”刘波扯着嗓子喊道。
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
刘波心里发毛，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他咬咬牙，决定不理会这邪门的事儿，换个方向走。
他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冲去。
然而，几分钟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十字路口。
那个蓝布衫老太太，依旧背对着他，站在正中央。
“见鬼了……”刘波冷汗下来了。
他不信邪，又尝试了另外两个方向，结果毫无例外，最终都会回到这个该死的十字路口，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一小片区域。
油箱里的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当他第四次回到原点时，绝望开始蔓延。
而这一次，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老太太，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没有预想中的青面獠牙。
老太太的面容很普通，甚至有些慈祥。
但她的眼睛，是一片纯然的漆黑，没有眼白，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便携式收音机，里面正咿咿呀呀地放着走了调的《最炫民族风》。
这诡异的组合让刘波寒毛直竖。
“小伙子……”老太太开口了，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看见我的舞伴了吗？说好今晚……一起跳完这最后一支舞的……”
她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动，伴随着收音机里跑调的音乐，动作僵硬而诡异，一步步朝着刘波逼近。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阴冷刺骨，刘波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刘波可不是好惹的！”刘波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地喊道，同时手脚并用地想再次发动摩托车。
老太太仿佛没听见，黑洞般的眼睛锁定着他，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黑黄的牙齿。
“没有舞伴……你就来陪我跳吧……”
阴风扑面！
就在刘波以为自己要完蛋了，连遗言（比如“把我的鬼火和我葬在一起”）都想好了的时候，一个与他此刻心境截然不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那声音恢弘、冰冷、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执掌生死轮回的无上威严。
“检测到符合标准的灵魂波动，‘摆烂’与‘不屈’特质达成微妙平衡。灵魂强度：微弱。
脸皮厚度：史诗级。综合评价：C-，拥有极高的培养（乐子）价值。”
刘波：“？？？”
啥玩意儿？幻听了？还是临死前的走马灯出了BUG？
哼，算你走运，凡人。
本尊执掌地府亿万载，早已厌倦了那些循规蹈矩的废物。
今日，便赐你一场造化！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叮！《最强阎罗代理人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刘波。”
“身份：阎罗王在人间唯一指定代理人（临时工）。”
“当前任务：清除面前‘广场舞执念灵’，维护阴阳秩序。”
“任务奖励：神力灌体（微量），地府功德点+10。”
“任务失败惩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连串的信息如同钢印般砸进刘波的脑海，让他瞬间懵逼。
系统？阎罗王？代理人？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不是做梦！
巨大的恐惧似乎被这更巨大的荒谬感冲淡了一些。
刘波看着那越来越近、跳着诡异舞蹈的老太太，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或者说中二之魂）猛地燃烧起来。
管他是什么！总比现在就死强！
“阎罗王系统是吧？”刘波在心里大吼，“快！给我力量！干掉她！”
哼，蝼蚁之辈，也配指挥本尊？ 系统的声音充满鄙夷，力量已赋予，如何运用，是你自己的事。
让本尊看看，你这史诗级的脸皮，能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刘波只感觉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从丹田处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与他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受他驱使。
眼看老太太那带着浓郁阴气的手爪就要抓到自己，刘波福至心灵，肾上腺素与那股微弱的神力同时爆发！
“啊哒！看我驱鬼社会摇！”
他猛地从鬼火摩托上一跃而下，不是逃跑，而是双脚分立，双手在胸前交叉，然后以一种极其扭曲、充满节奏感，并且融合了街舞、广播体操和癫痫发作精髓的姿态，疯狂摇摆起来！
紧身裤勾勒出他用力过猛的腿部线条，豆豆鞋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紧闭双眼，嘴里还配合着动作发出“动次打次”的拟声词。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这是他自创的，在“道上”被引为传奇的“刘波社会摇”，据说曾有吓退野狗、逼停公交的辉煌战绩。
此刻，在这套诡异舞步的牵引下，他体内那微弱的神力，竟然真的被调动起来，化作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嗡——！”
那原本面无表情、只有漆黑双眼的老太太，在接触到这股蕴含着至阴至阳（或者说至沙至雕）力量震荡波的瞬间，动作猛地一僵！
她黑洞般的眼睛里，竟然极其拟人化地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震惊？
仿佛在说：我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驱鬼的！
她周身的阴气，竟然真的被这极不正经的“社会摇”搅动得有些不稳，那跑调的《最炫民族风》也卡顿了一下。
有效！
刘波虽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对方的停滞，心中大喜，摇得更卖力了，甚至加入了高抬腿和托马斯全旋（未完成版）的动作。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紫电！这玄真火焰九天悬剑惊天变！”
他索性跟着脑内残留的BGM吼了出来。
啊啊啊——！”老太太发出一声尖锐的、混杂着愤怒和某种被侮辱情绪的嘶鸣，周身的阴气再次暴涨，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她舍弃了诡异的舞蹈，直接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我靠！不管用？刘波吓得一个趔趄，社会摇差点变成平地摔。
愚蠢！纯粹的灵力外放，徒具其型！将神力凝聚于一点！用你的‘势’去冲击她的核心执念！”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他脑中响起。
凝聚？势？
刘波哪里懂这些！情急之下，他看着扑来的老太太，想起了她刚才的话——舞伴。
电光石火之间，刘波做出了一个让系统都为之沉默（或许是无语）的决定。
他停止了社会摇，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度帅气、模仿动漫主角的姿势，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那老太太，用尽全身的力气，灌注了那微弱的神力以及他全部的中二之魂，大吼道：
“老太太！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广场舞——灵魂舞步·破妄！”
他脚下一个滑步，身体旋转，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轨迹（他脑补是金色的），精准地……点在了老太太手中那个还在咿咿呀呀的收音机上！
同时，他用神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强行覆盖了那跑调的音乐，吼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具“气势”的台词：
“我告诉你！你！不！要！惹！我！”
“咔嚓！”
那老旧的收音机，应声而碎！音乐戛然而止。
老太太扑向他的动作，也瞬间定格。她黑洞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碎掉的收音机，周身的阴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扭曲的面容逐渐平和，甚至浮现出一丝释然。
“舞伴……没了……也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莹光，消散在空气中。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令人窒息的鬼打墙结界。
远处国道的车流声，夜晚的虫鸣，重新涌入了刘波的耳朵。
路灯也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刘波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紧身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叮！任务完成。
评价：C（手段粗鄙不堪，有辱地府门风，但结果有效）。
“奖励发放：神力灌体（微量）——身体素质得到细微强化。地府功德点+10。”
一股比之前稍微明显一点的暖流融入体内，刘波感觉疲惫感消退了不少，似乎……力气大了一点点？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霸道总裁的口吻：
哼，算是没给本尊丢脸。
记住，刘波，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尊的代理人。
这人间污秽，鬼魅横行，清扫它们，是你的职责。
努力变强吧，蝼蚁。若你太早夭折，本尊会很……无聊的。
声音消失，脑海重归平静。
刘波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看着自己那辆安静的鬼火摩托车，又看了看刚才老太太消失的地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黄毛。
“我……我刘波……真的成了阎罗王的小弟了？”
他喃喃自语，最初的恐惧和荒谬感慢慢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茫然以及“老子果然是天选之子”的中二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扶起鬼火摩托车。
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一声顺畅的轰鸣。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傻气和十足自信的笑容。
看来，这世界，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轰——嗡嗡嗡——
鬼火摩托载着新晋的阎罗代理人，驶向了依旧沉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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