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我女儿彤彤的病，他们说，是命。我不同意。这不是命，是谋杀。
一场用糖果、谎言和金钱构筑的，针对一个五岁孩子的无声屠杀。当正义缺席，
舆论成了凶器的帮凶，当整个世界都让我闭嘴时，我选择，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而一个母亲，可以为她的孩子，亲手掀翻整个地狱。1那张血铅报告单，
在我手里抖得像一片濒死的枯叶。白纸黑字，冰冷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最下方那一行鲜红的加粗字体，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血铅值：480μg/L。
正常值范围：0-100μg/L。超标了近四倍。医生看着我，嘴唇开合，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在疯狂回响：重金属中毒。
彤彤在病床上刚刚吐了第三次，那股混杂着未消化食物的酸腐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熏得我阵阵干呕。护士走进来，将一张新的押金单放在床头柜上。林女士，请尽快去缴费，
孩子的情况……需要立刻进行驱铅治疗。我看着上面的数字，捌万元整，
印刷得一丝不苟，像一座沉默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没有哭。眼泪，在看到那行红字时，
就已经被体内瞬间燃起的怒火蒸发干净了。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写着重金属中毒
的诊断证明。我掏空了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从彤彤最爱吃的卡通兔
牌水果糖包装袋里掉出来的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个没有区号的电话号码，字迹潦草，
像是匆忙中写下的。我走到医院走廊尽头那个无人问津的消防通道，
冰冷的风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我用颤抖的手指，
拨通了那个号码。嘟——嘟——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在敲击我紧绷的神经。终于，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却没有任何呼吸声，只有一片死寂，间或夹杂着电流的滋啦声。
就在我准备挂断时，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合成女声响了起来。小心糖。仅此三个字，
电话便被切断，只剩下死寂的忙音。我握着手机，一股寒意从脊椎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是警告，还是……求救？回到病房，彤彤的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因为脱水而干裂起皮。
我俯下身，用棉签蘸水，小心翼翼地湿润着她的嘴唇。她似乎陷入了梦魇，眉头紧锁，
小小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乱抓。含混不清地呓语：妈妈……兔子……肚肚疼……我的心，
在那一刻，疼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无法呼吸。那只卡通兔的零食包装袋，
此刻在我眼里，就是包裹着剧毒的糖衣。我仔细检查包装，生产厂家一栏的字迹模糊不清，
只有一个位于城郊的地址。我冲出医院，打车直奔彤彤幼儿园后巷的那家阳光便利店，
彤彤所有的零食，几乎都是在这里买的。便利店老板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嚼着槟榔，
一边刷着短视频。我将那张卡通兔包装袋拍在柜台上。老板，这种糖，你还有吗？
他眼皮都懒得抬，含糊地应道：没了，早卖完了。我压下心头的怒火，
从钱包里抽出仅剩的五张红色钞票，一并推了过去。我想知道，这种糖，是谁来供货的。
他的视线在钱和包装袋之间游移了三秒，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和犹豫。
他掐灭了烟头，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一股烟草和槟榔混合的恶臭扑面而来。
大姐，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劝你别查了。我心脏猛地一沉。什么意思？你孩子，
不是第一个。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惊恐，上个月，
街那头开五金店的老李家，他们孩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毛病。她妈也是来我这问东问西，
后来……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后来新闻上说，她家煤气泄漏，一家三口，都没了。
走出便利店，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一场意外？不，这是灭口。
2我没有回家，而是根据记忆，去了另一家更偏僻的杂货铺，彤彤也曾在那买过一次零食。
杂货铺的老头看起来比便利店老板更加紧张。他一看到我手里的包装袋，脸色刷地就白了，
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监控拍不到的角落。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发出的声音比他沙哑的说话声还大。城西，老仓库……
他哆哆嗦嗦地在一个皱巴巴的烟盒背面，用磨秃了的圆珠笔划出了这四个字，
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别再查了，姑娘！他几乎是在哀求，
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们不是人，是魔鬼！我攥紧了那片散发着烟味的烟盒纸。
魔鬼？为了我的女儿，我不介意去地狱里走一遭。更不介意，亲手把那些魔鬼，
一个个从地狱里拖出来，碾碎在阳光下。城西老仓库，与其说是仓库，
不如说是一片被城市遗忘的工业废墟。巨大的水泥建筑，墙皮大片剥落，
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气味，
不是单纯的铁锈味或霉味，而是一种混杂着化学品和某种腐败甜腻的混合物。
我蹲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两个穿着不合身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在卸货，
一桶桶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白色塑料桶被粗暴地从货车上扔在地上，
桶身侧面用猩红的油漆喷涂着工业废料四个大字。我从帆布包里，
摸出上周为了参加社区大扫除而在网上买的清洁工制服套上，又胡乱抓了几下头发，
让自己看起来邋遢又疲惫。包里的防狼喷雾硌得我肋骨生疼，那是我身上唯一的武器。
机会来了。一个保安骂骂咧咧地走向远处的临时厕所，另一个则靠在墙边，
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怪味呛得我差点咳嗽出来。我强忍住，
拎起墙角一个废弃的扫帚，低着头，学着那些日结工的样子，慢吞吞地、毫无目的地扫着地，
一步一步，朝仓库敞开的大门挪去。越靠近，那股怪味越浓烈，还夹杂着机器的轰鸣声。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仓库内部的景象。
的东西——一种灰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倒进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搅拌机里。
旁边，另一个工人，正拎着一桶颜色鲜艳得近乎妖异的橙色颜料，
毫不犹豫地往搅拌机里倾倒。机器轰鸣着，将那些粉末、颜料和某种黏稠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散发出更加刺鼻的甜腻气味。那个工人操作得极为熟练，倒完颜料，
他随手在自己的工装裤上蹭了蹭手。我的目光，像被钉子钉住一样，
死死地钉在了他那条沾满橙色颜料的裤子上。那条裤子，和彤彤幼儿园的园服，
是同一个颜色。我的血，在那一瞬间，仿佛全部冲上了头顶，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只剩下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就在这时，我头顶上方的一个监控探头，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
镜头对准了我所在的方向，上面那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像一只眨动的恶魔的眼睛。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蹲下，假装在卖力地擦拭地上的一块油污，
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仓库！喂！
你哪个部门的！站住！玩手机的那个保安终于发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嘶吼着朝我冲了过来，手里的黑色橡胶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不祥的弧线。完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现了0.1秒。我没有丝毫犹豫，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微型摄像头，对着生产线的方向，胡乱按下了几次快门。
橡胶棍狠狠地砸在我的后腰上，剧痛让我几乎跪倒在地。我踉跄着，
背包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甩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瓶粉色的防狼喷雾滚到了我的脚边。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拧开盖子，
对着扑上来的保安的脸就是一通猛喷！啊——！保安捂着眼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另一个保安也反应过来，怒吼着朝我扑来。我没有丝毫恋战的想法，转身就往外狂奔。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我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在废墟中疯狂逃窜。
就在我逃离仓库大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保安室的监控屏幕。十六个灰暗的格子里，
全是我狼狈狂奔的背影。而在最角落的第十六个屏幕上，画面是静止的。我清楚地看到，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按下了屏幕上的暂停键。他，知道我的存在了。
3回到临时租住地方，我把存着照片的储存卡插进笔记本电脑时，
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出租房间的门把手上，
还粘着今天早上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恐吓信，上面用腥红的墨水歪歪扭扭地写着：多管闲事，
死路一条。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我更快地走向死亡。我将仓库里偷拍到的照片，在电脑上快速地复制了三份，
分别存在三个不同的U盘里。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第一份，套上一个密封防水袋，
塞进了冰箱冷冻层里一条冻得像石头的带鱼腹中。第二份，
我小心翼翼地用小剪刀拆开彤彤最爱的那只小熊玩偶背后的缝线，
把U盘塞进最深处的棉花里，然后一针一线地，将它重新缝合。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还不够。
我把最后一份拷贝了资料的U盘，带到了医院人流量最大的公共卫生间，趁着没人注意，
打开马桶的水箱盖，将它用防水胶带牢牢地粘在了水箱的最底部。冰冷的自来水淹没它，
也淹没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回到病房，我拨通了李川的电话。他是我大学新闻系的学弟，
现在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做调查记者，以敢于碰硬骨头而小有名气。电话那头，
传来打火机咔嗒的清脆声响。林晓姐？他的声音像，沙哑又疲惫。李川，是我，
我需要见你一面。我有……能把天捅破的证据。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拒绝我。这潭水太深，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新闻，
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明天下午三点，妇幼保健院后门那家『独角兽』咖啡馆。
二楼靠窗。他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刚松了口气，后背惊出的一层冷汗还没干，
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太轻了，
完全不像护士那种厚底胶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更像是穿着软底鞋，刻意放轻了脚步。
一股廉价刺鼻的古龙水味，混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我立刻将那本摊开的病历本和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拉上拉链。我悄悄走到门边，
从病房门上那块小小的、用于观察的玻璃反光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还戴着口罩，
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假装在低头看手机。就在他抬手划过屏幕的瞬间，他袖口处，
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闪过了一丝不锈钢的冷光。那是一枚针头。注射器的针头。
他不是来探病的，他是来灭口的！我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四肢。
我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桌上刚刚打满热水的暖水瓶，猛地拉开病房门，用尽全身的力气，
对着他那张被口罩遮住的脸就砸了过去！男人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冲出来，但他的反应极快，
几乎是本能地侧身躲开。滚烫的热水泼在白色的墙壁上，发出一阵滋啦的刺耳声响。
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彻骨的狠厉。
但医院走廊里已经有护士和病人家属闻声探出头来。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然后迅速压低帽檐，转身混入闻声而来的人群中，
快步消失在电梯口。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们已经找到医院来了。
这里，不再安全。我冲回彤彤的病房，反锁上门，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那股几乎将我吞噬的恐惧，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们想让我停下？做梦！《截断处》4独角兽咖啡馆二楼的角落里，
李川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着，像是在吞咽刀片。林姐，你冷静一点！
这已经不是写一篇深度报道那么简单了……他用力地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玩命！我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藏着U盘的小熊玩偶，
轻轻地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是那家黑工厂的生产线照片，高清的。
还有他们的原料入库单。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们用提炼重金属后剩下的工业废料，
生产孩子吃的糖。李川，我记得你女儿茜茜，明年也要上幼儿园了吧？她喜欢吃糖吗？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一颤，滚烫的咖啡从杯沿溅出，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毫无知觉。
他是一个父亲，他明白我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孩子，
也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良久的沉默后，他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只小熊。
我会找最可靠的渠道曝光，通过海外服务器发布，确保无法被追踪。
他脸色凝重得像一块铁，但姐，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点了点头，但我没告诉他，我手里还有备份。在这个充满背叛和谎言的棋局里，
我谁都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刚走出咖啡馆，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我高中时的死党，
刑警周瑾。是我提前用公用电话给他留了言，让他方便时回电。晓晓，怎么回事？
听你留言的语气不对劲。老周，我惹上大麻烦了。帮我准备一辆车，要最不起眼的那种，
二手国产SUV最好，加满油。我压低声音，快速地环顾四周。一辆黑色的现代索纳塔，
从我出咖啡馆开始，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帮我查一下这辆车，沪CXXXXX。
收到。你现在立刻去人多的地方，商场，地铁站，别停下！车我马上安排，位置发你。
周瑾的声音果断而沉稳。挂了电话，我没有直接回医院，
而是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绕了好几圈，确信已经甩掉了那条尾巴。
可当我用最快的速度办好出院手续，将彤彤从病床上抱起来，准备从医院后门离开时，
我的备用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一段视频。点开的一瞬间，
我如坠冰窟。视频的镜头在剧烈地晃动，拍摄地点，正是我的出租屋！
一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人，正拿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慢条斯理地，
划开了彤彤那只小熊玩偶的后背。棉花被一点一点地掏出，那枚我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U盘，
暴露在镜头之下。紧接着，那只手捡起U盘，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镜头缓缓上移，
对准了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彤彤三岁生日时，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视频的最后，
屏幕一黑，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们，
怎么会知道我把U盘藏在了那里？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我的笔记本电脑，被植入了木马！他们监控了我的一切操作！
李川……他拿走的那个U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5我抱着彤彤，
疯了一样冲向周瑾短信里提到的地下车库B2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辆黑色的现代索纳塔，像一个蛰伏的幽灵，静静地停在不远处。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像蛇一样，在死死地盯着我。坐稳了，
彤彤！我把因高烧而昏昏沉沉的女儿安置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辆灰色的二手现代Casper，一脚油门踩到底，
SUV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轰鸣，猛地冲出了车库。那辆黑色现代几乎在同时发动，
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味，立刻死死地贴了上来。导航显示最近的主干道正在晚高峰拥堵。
我心一横，猛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导航上都没有显示的、错综复杂的老城区小巷。砰！
车尾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车身剧烈地摇晃，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侧窗上。
那辆现代，竟然不顾狭窄巷子里的行人和非机动车，疯狂地撞了上来。
彤彤在后座被吓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哭。妈妈……怕怕……车车撞……别怕，宝宝，
妈妈在！我咬碎了后槽牙，在一个十字路口，眼看就要和一辆满载煤气罐的三轮车撞上，
我猛地拉起手刹，同时反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惊险得足以拍进电影的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