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末日的第零天神经里还嵌着能量光束炸开时的灼痛，不是转瞬即逝的烫，是像有几十根烧红的钨丝在神经鞘里缓慢搅动，每动一下，都带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林烬猛地睁开眼，视线里的金属天花板在晃，不是眩晕的晃，是应急灯接触不良的闪烁，把管线的影子投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前世北境王座号爆炸时飞散的火花。
他第一反应是摸胸口，指尖先蹭到亚麻睡袋的布料，那布料洗得发脆，边缘起了毛，蹭过指腹时带着砂纸似的涩感。
再往下按，皮肤是温的，没有贯穿伤的空洞，没有血黏在指缝里的滑腻，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跳得又重又急，像在撞一扇生锈的门——那是活着的证明，也是噩梦的回响。
“咳……”他咳了一声，肺里吸进的空气裹着三重味道：机油的辛辣、金属锈蚀的腥气，还有一点霉菌的霉味，混在一起像吞了口刚拆下来的旧轴承，刺得喉咙发紧，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他撑着合金床坐起来，床板发出“吱呀”一声，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希望号特有的动静，这破船的床板没一块是平的，左边第三根横梁永远比别的低半寸，硌得腰眼疼。
他环顾这十平米的舱室，像在确认一场不敢信的梦。
金属墙壁上爬着三根裸露的管线，最上面那根结着层灰白的锈垢，每隔十秒就滴下一滴油，“嗒”地砸在地板上，在积灰的合金板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子。
墙角的应急灯是红色的，不是常见的昏黄，每两秒闪一次，亮的时候能看清角落堆着的工具包——包上有个破洞，露出里面半截生锈的螺丝刀；暗的时候，只有半块啃剩的压缩饼干在阴影里反光，饼干边缘发黑，是昨天没吃完的，当时他还嫌太硬，扔在一边。
床尾卷着张旧地图，地图边缘被反复折叠，己经磨出了毛边，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小圆圈，标注着“K7前哨站”——那是前世他第一次拿到能源核心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遇到陈昊的地方。
林烬的目光终于落在墙壁中央的显示屏上，屏幕上满是静电雪花，像撒了把碎玻璃，雪花里跳着一行猩红的数字，像用血写在铁皮上：新纪元 3年 4月 12日 07:31城市状态：低功耗运行 | 能源储备：7.3% | 武器系统：离线新纪元3年。
林烬的手指攥紧了睡袋的边缘，布料的纤维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
他记得这个日子，刻骨铭心——三天前，他带着三十八个人，从黑牙的表哥手里抢下了这艘“希望号”；两天前，能源储备掉到8%，他让阿凯去废墟里找能量块，结果阿凯被变异鼠咬了腿；一天前，他还在跟几个老人商量，要不要放弃右舷的破舱室，节省能源。
而前世的今天，他正在北境王座号的主控室里，看着陈昊调试方舟级核心。
陈昊当时穿着银灰色的工程师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疤——那是当年为了救林烬，被掠夺者的刀划的。
他递来一杯能量饮料，杯子是金属的，温温的，正好握在手心：“领主，再等三天，核心就能稳定输出，到时候咱们就是废土上第一艘方舟级，没人敢惹。”
林烬当时还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成了，我给你记头功。”
可下一秒，陈昊的手就按在了主控台的红色按钮上。
屏幕上的能量数值像疯了似的往上飙，红色的警报灯把整个控制室照得像血池。
陈昊的脸在光里扭曲，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头功？
林烬，你太天真了——这王座，从来就不该是你的。”
他还想起苏婉。
那个总爱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裙子上永远沾着点淡淡的花香，她说那是在废墟里找到的干花磨的粉。
那天她站在能源炉旁边，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能量手枪，枪口对着林烬的胸口。
林烬当时还以为她是来救他的，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都在抖：“苏婉，快帮我！
陈昊疯了！”
苏婉却笑了，眼底的星辰碎得像玻璃碴，只剩下冰冷的漠然：“我从来没帮过你，林烬。
我跟着你，只是因为你能拿到核心——现在陈昊能给我更好的，比你能给的安稳多了。”
“砰！”
能量光束穿透胸膛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炸响。
他看着自己的血溅在主控台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钮染成红色；看着北境王座号的装甲板一块一块裂开，像被撕碎的纸；看着居民们从高空往下掉，他们的惨叫声混着爆炸声，像一把钝刀在割他的耳朵；最后，他看着陈昊和苏婉拥抱在一起，站在他的领主椅上，对着通讯器喊：“从今天起，北境王座号，归我！”
那种疼，比能量光束烧穿心脏还狠——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冷的疼，是连灵魂都在发抖的疼。
“陈昊……苏婉……”林烬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喉结滚动时像卡着半块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流泪，前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流在北境王座号坠落的废墟里，被风沙埋得连影子都没有。
现在他眼里只有两簇幽冷的火，烧着，烧着那些没来得及说的恨，没来得及报的仇。
他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末日第三年，回到了希望号，回到了一切都还能挽回的时候。
林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沉湎过去的时候，他得把希望号的情况理清楚——这艘船是哨站级，全长不过一百二十米，相当于三个足球场拼起来，左舷第三段装甲有个半米长的裂缝，用铁丝捆着，风一吹就“吱呀”响，像随时会散架；人口总共97个，30个是老弱，其中王伯的腿被变异兽咬过，走路得拄着铁拐，还有五个小孩，最小的才三岁，叫丫丫，总是躲在她妈妈怀里；剩下的67个是拾荒者，大多是之前跟着别的领主混不下去的，没经过训练，手里最好的武器就是生锈的钢管和扳手。
物资更紧张：压缩饼干只剩123块，够所有人吃五天，再往后就得去废墟里找能吃的野菜，或者冒险杀变异兽；能源储备7.3%，启动一次防御护盾需要5%，现在只能维持基本的照明和通风，武器系统早就离线了，主炮的炮管里还堵着半截生锈的钢筋，是之前掠夺者留下的。
前世就是因为这次能源短缺，黑牙才跳出来闹事。
那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满脸横肉，左脸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笑的时候像要把脸撕开。
他抢了王伯的压缩饼干，还把丫丫的妈妈推倒在地上，最后林烬虽然把他制服了，却让阿凯断了一条胳膊——因为当时他犹豫了，想留黑牙一条命，结果被黑牙偷袭。
这一世，他不会再犹豫。
林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具身体比前世年轻三岁，身高一米八五，肩膀己经宽了，却还没到后来那种能扛着能量步枪跑三里地的壮实。
手臂上有一层薄肌，是常年拾荒练出来的，没有后来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掌心只有昨天修管线时蹭的一点破皮。
他走到舷窗前，推开一道两指宽的缝——外面的风裹着砂砾灌进来，打在脸上像小刀子，疼得他皱了皱眉。
天空是灰黑色的，像蒙了一层厚厚的油布，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远处的荒野上，立着几具巨型变异兽的骸骨，最大的那具像恐龙，肋骨比希望号的钢管还粗，白骨上挂着风干的黑褐色筋膜，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招手。
更远处，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动，应该是迁徙的变异鼠群，数量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像在地上流的墨。
“这一世……”林烬的手指抵在冰冷的舷窗上，玻璃上很快凝了一层白霜，被他的体温化开一小片，“我不会再信那些廉价的‘忠诚’，也不会再盼什么‘安稳’。”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厉，“希望号的裂缝，我用钢铁补；船上的人，我用拳头护；那些背叛我的，挡我路的——我会把他们的骨头拆下来，垫在希望号的船底，让这艘船走得稳一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平时拾荒者回来时的轻快，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步都砸在走廊的合金地板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是一个年轻人带着哭腔的呼喊，是阿凯，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慌：“领主！
领主大人！
不好了！
黑牙……黑牙带着人闯进控制室了！
他手里拿着扳手，说您再不出来，就把能源控制台砸了！”
林烬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比记忆里早了半小时，看来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己经开始了。
他摸了摸掌心的破皮，那里还没结痂，有点痒，像前世的伤疤在提醒他。
他走到舱门边，手放在金属门把上——门把上留着很多划痕，是之前掠夺者用刀划的，粗糙得像砂纸，握在手里能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知道了。”
林烬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先下去，告诉黑牙，我马上就来。”
门外的阿凯愣了一下，声音更结巴了：“领、领主，黑牙他们有五个人，都拿着家伙……黑牙还说，您要是不敢来，就是怂包……您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我去叫王伯他们……不用。”
林烬推开门，走廊的红色应急灯正好闪了一下，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刀，“对付几只只会叫的野狗，一个人就够了。”
走廊里弥漫着和舱室里一样的机油味，还多了点汗味——几个居民缩在舱门后，偷偷看着他。
王伯拄着铁拐站在最前面，他的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眼里满是担心：“领主，黑牙那小子下手狠，你可别硬来啊……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给他几块压缩饼干，先稳住他？”
林烬看着王伯，心里软了一下。
前世王伯为了护着丫丫，被变异兽咬了腿，最后还是没撑过去。
他拍了拍王伯的肩膀，声音放柔了点：“王伯，您放心，我有分寸。”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递给王伯，“您拿着，给丫丫吃，别让她饿着。”
王伯接过饼干，手都在抖：“领主……你一定要小心啊。”
林烬点点头，转身朝控制室走。
走廊里很静，只有他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黑牙的怒骂声：“林烬那小子是不是怂了？
躲在舱室里不敢出来？
再等一分钟，老子就把这破控制台砸了！
让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小声的“领主”。
他回头，看到丫丫躲在她妈妈怀里，露出个小脑袋，手里攥着一朵干花——是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淡紫色的，己经蔫了。
丫丫把花递给他，小声说：“领主，这个给你，妈妈说戴了花，坏人就不敢来了。”
林烬蹲下身，接过那朵干花，花瓣很脆，一碰就掉渣。
他笑了笑，把花别在领口：“谢谢丫丫，领主会带着花，把坏人赶跑的。”
丫丫的妈妈红了眼，把丫丫抱得更紧了：“领主，您多保重。”
林烬站起身，继续朝控制室走。
领口的干花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和前世苏婉裙子上的味道很像，却没有那种冰冷的虚伪，只有一点暖。
他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破皮被攥得有点疼，却让他更清醒——他这一世，不只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保护这些还愿意相信他的人。
控制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能听到里面的动静——黑牙用扳手敲着控制台，“咚咚”的声音，像在敲希望号的心脏。
林烬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和记忆里一样：黑牙踩着控制台，鞋上的泥蹭在屏幕上，把那行猩红的能源数值蹭得模糊不清。
他手里举着一把生锈的扳手，扳手头上还沾着点机油。
旁边站着西个跟班，都是之前跟着黑牙混的拾荒者，手里拿着钢管或螺丝刀，脸上满是嚣张，却不敢看林烬的眼睛。
最边上的瘦高个叫李三，之前偷过王伯的压缩饼干，被林烬教训过一次。
他看到林烬进来，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在地上。
“哟，你终于来了。”
黑牙看到林烬，咧嘴一笑，刀疤在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林烬，老子跟你说，这希望号不是你一个人的！
能源得平分，压缩饼干也得平分，不然……”他举起扳手，朝控制台砸了一下，“老子就把这破玩意儿砸了，谁也别想好过！”
林烬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红色的应急灯在两人之间闪烁，把黑牙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黑牙被看得有点发毛，提高了声音，“是不是怂了？
早知道你这么怂，老子当初就该把你一起收拾了，省得现在麻烦！”
林烬还是没说话，只是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像一道风——李三举着钢管朝他挥过来，他侧身躲开，伸手抓住李三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李三的惨叫还没喊出来，林烬己经夺过钢管，反手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李三像袋土豆似的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整个控制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应急灯闪烁的“滋滋”声，还有黑牙手里扳手掉在地上的“哐当”声。
黑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从控制台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后面的跟班。
那三个跟班也慌了，手里的家伙都在抖，没人敢上前。
林烬握着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钢管上的铁锈蹭在掌心，和破皮的血混在一起，有点热。
他看着黑牙，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前世，你抢了王伯的压缩饼干，把他推在变异鼠群里；你还把丫丫的妈妈推倒，让她摔断了腿。”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一世，你又想砸能源控制台，让所有人都活不成——黑牙，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黑牙的脸更白了，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抖：“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前世？
林烬，你别装神弄鬼！
我告诉你，我表哥是‘铁手’的人，你要是动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铁手？”
林烬笑了，笑声里满是冷意，“前世铁手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还在废墟里捡别人剩下的饼干呢。”
黑牙彻底慌了，他转身想跑，却被后面的跟班挡住了。
林烬上前一步，钢管抵在黑牙的胸口。
黑牙能感觉到钢管的冷，还有林烬掌心传来的力量——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能把他碾碎的力量。
“领主！
领主饶命！”
黑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额头撞在合金地板上，“我错了！
我不该抢物资！
不该砸控制台！
您饶了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烬看着他，想起前世阿凯断了的胳膊，想起王伯被咬的腿，想起那些因为黑牙而死的人。
他没有心软——在末日里，心软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
他举起钢管，没有丝毫犹豫。
黑牙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希望号，却很快就停了。
林烬放下钢管，看着地上的黑牙，又看了看那三个吓得发抖的跟班：“你们，把他拖出去，扔到荒野里——记住，下次再有人敢抢物资，敢害船上的人，这就是下场。”
三个跟班连忙点头，架着黑牙的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控制室里只剩下林烬一个人。
他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擦了擦屏幕上的泥，那行猩红的数字又清晰了：能源储备：7.1%。
数值还在缓慢下降，每一秒都在减少。
他调出希望号的装甲分布图，屏幕上左舷第三段的裂缝用红色标了出来，像一道伤口。
他又调出外部监控，远处的变异鼠群己经离希望号不远了，黑压压的一片，像在地上流的墨。
林烬走到舷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风更大了，把领口的干花吹得晃了晃。
他看着远处的荒野，看着那几具巨型变异兽的骸骨，看着慢慢靠近的变异鼠群，心里很清楚——黑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陈昊，还有苏婉，还有无数的掠夺者、变异生物、其他势力的领主。
这一世，他要带着希望号，带着船上的人，活下去。
他要把前世失去的都拿回来，要让那些背叛者、挡路者，都付出血的代价。
窗外的风裹着砂砾，打在他的脸上，有点疼。
但他的眼神很坚定，像两簇不会灭的火。
他握紧了手里的钢管，心里想：“陈昊，苏婉，你们等着——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控制台的屏幕上，能源储备的数值还在下降，7.0%，6.9%……像在倒计时。
而远处的变异鼠群，离希望号越来越近了。
林烬知道，新的危机己经来了，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己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为希望号，为那些相信他的人，好好地活一次。
他第一反应是摸胸口，指尖先蹭到亚麻睡袋的布料，那布料洗得发脆，边缘起了毛，蹭过指腹时带着砂纸似的涩感。
再往下按，皮肤是温的，没有贯穿伤的空洞，没有血黏在指缝里的滑腻，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跳得又重又急，像在撞一扇生锈的门——那是活着的证明，也是噩梦的回响。
“咳……”他咳了一声，肺里吸进的空气裹着三重味道：机油的辛辣、金属锈蚀的腥气，还有一点霉菌的霉味，混在一起像吞了口刚拆下来的旧轴承，刺得喉咙发紧，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他撑着合金床坐起来，床板发出“吱呀”一声，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希望号特有的动静，这破船的床板没一块是平的，左边第三根横梁永远比别的低半寸，硌得腰眼疼。
他环顾这十平米的舱室，像在确认一场不敢信的梦。
金属墙壁上爬着三根裸露的管线，最上面那根结着层灰白的锈垢，每隔十秒就滴下一滴油，“嗒”地砸在地板上，在积灰的合金板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子。
墙角的应急灯是红色的，不是常见的昏黄，每两秒闪一次，亮的时候能看清角落堆着的工具包——包上有个破洞，露出里面半截生锈的螺丝刀；暗的时候，只有半块啃剩的压缩饼干在阴影里反光，饼干边缘发黑，是昨天没吃完的，当时他还嫌太硬，扔在一边。
床尾卷着张旧地图，地图边缘被反复折叠，己经磨出了毛边，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小圆圈，标注着“K7前哨站”——那是前世他第一次拿到能源核心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遇到陈昊的地方。
林烬的目光终于落在墙壁中央的显示屏上，屏幕上满是静电雪花，像撒了把碎玻璃，雪花里跳着一行猩红的数字，像用血写在铁皮上：新纪元 3年 4月 12日 07:31城市状态：低功耗运行 | 能源储备：7.3% | 武器系统：离线新纪元3年。
林烬的手指攥紧了睡袋的边缘，布料的纤维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
他记得这个日子，刻骨铭心——三天前，他带着三十八个人，从黑牙的表哥手里抢下了这艘“希望号”；两天前，能源储备掉到8%，他让阿凯去废墟里找能量块，结果阿凯被变异鼠咬了腿；一天前，他还在跟几个老人商量，要不要放弃右舷的破舱室，节省能源。
而前世的今天，他正在北境王座号的主控室里，看着陈昊调试方舟级核心。
陈昊当时穿着银灰色的工程师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疤——那是当年为了救林烬，被掠夺者的刀划的。
他递来一杯能量饮料，杯子是金属的，温温的，正好握在手心：“领主，再等三天，核心就能稳定输出，到时候咱们就是废土上第一艘方舟级，没人敢惹。”
林烬当时还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成了，我给你记头功。”
可下一秒，陈昊的手就按在了主控台的红色按钮上。
屏幕上的能量数值像疯了似的往上飙，红色的警报灯把整个控制室照得像血池。
陈昊的脸在光里扭曲，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头功？
林烬，你太天真了——这王座，从来就不该是你的。”
他还想起苏婉。
那个总爱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裙子上永远沾着点淡淡的花香，她说那是在废墟里找到的干花磨的粉。
那天她站在能源炉旁边，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能量手枪，枪口对着林烬的胸口。
林烬当时还以为她是来救他的，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都在抖：“苏婉，快帮我！
陈昊疯了！”
苏婉却笑了，眼底的星辰碎得像玻璃碴，只剩下冰冷的漠然：“我从来没帮过你，林烬。
我跟着你，只是因为你能拿到核心——现在陈昊能给我更好的，比你能给的安稳多了。”
“砰！”
能量光束穿透胸膛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炸响。
他看着自己的血溅在主控台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钮染成红色；看着北境王座号的装甲板一块一块裂开，像被撕碎的纸；看着居民们从高空往下掉，他们的惨叫声混着爆炸声，像一把钝刀在割他的耳朵；最后，他看着陈昊和苏婉拥抱在一起，站在他的领主椅上，对着通讯器喊：“从今天起，北境王座号，归我！”
那种疼，比能量光束烧穿心脏还狠——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冷的疼，是连灵魂都在发抖的疼。
“陈昊……苏婉……”林烬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喉结滚动时像卡着半块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流泪，前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流在北境王座号坠落的废墟里，被风沙埋得连影子都没有。
现在他眼里只有两簇幽冷的火，烧着，烧着那些没来得及说的恨，没来得及报的仇。
他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末日第三年，回到了希望号，回到了一切都还能挽回的时候。
林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沉湎过去的时候，他得把希望号的情况理清楚——这艘船是哨站级，全长不过一百二十米，相当于三个足球场拼起来，左舷第三段装甲有个半米长的裂缝，用铁丝捆着，风一吹就“吱呀”响，像随时会散架；人口总共97个，30个是老弱，其中王伯的腿被变异兽咬过，走路得拄着铁拐，还有五个小孩，最小的才三岁，叫丫丫，总是躲在她妈妈怀里；剩下的67个是拾荒者，大多是之前跟着别的领主混不下去的，没经过训练，手里最好的武器就是生锈的钢管和扳手。
物资更紧张：压缩饼干只剩123块，够所有人吃五天，再往后就得去废墟里找能吃的野菜，或者冒险杀变异兽；能源储备7.3%，启动一次防御护盾需要5%，现在只能维持基本的照明和通风，武器系统早就离线了，主炮的炮管里还堵着半截生锈的钢筋，是之前掠夺者留下的。
前世就是因为这次能源短缺，黑牙才跳出来闹事。
那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满脸横肉，左脸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笑的时候像要把脸撕开。
他抢了王伯的压缩饼干，还把丫丫的妈妈推倒在地上，最后林烬虽然把他制服了，却让阿凯断了一条胳膊——因为当时他犹豫了，想留黑牙一条命，结果被黑牙偷袭。
这一世，他不会再犹豫。
林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具身体比前世年轻三岁，身高一米八五，肩膀己经宽了，却还没到后来那种能扛着能量步枪跑三里地的壮实。
手臂上有一层薄肌，是常年拾荒练出来的，没有后来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掌心只有昨天修管线时蹭的一点破皮。
他走到舷窗前，推开一道两指宽的缝——外面的风裹着砂砾灌进来，打在脸上像小刀子，疼得他皱了皱眉。
天空是灰黑色的，像蒙了一层厚厚的油布，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远处的荒野上，立着几具巨型变异兽的骸骨，最大的那具像恐龙，肋骨比希望号的钢管还粗，白骨上挂着风干的黑褐色筋膜，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招手。
更远处，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动，应该是迁徙的变异鼠群，数量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像在地上流的墨。
“这一世……”林烬的手指抵在冰冷的舷窗上，玻璃上很快凝了一层白霜，被他的体温化开一小片，“我不会再信那些廉价的‘忠诚’，也不会再盼什么‘安稳’。”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厉，“希望号的裂缝，我用钢铁补；船上的人，我用拳头护；那些背叛我的，挡我路的——我会把他们的骨头拆下来，垫在希望号的船底，让这艘船走得稳一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平时拾荒者回来时的轻快，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步都砸在走廊的合金地板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是一个年轻人带着哭腔的呼喊，是阿凯，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慌：“领主！
领主大人！
不好了！
黑牙……黑牙带着人闯进控制室了！
他手里拿着扳手，说您再不出来，就把能源控制台砸了！”
林烬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比记忆里早了半小时，看来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己经开始了。
他摸了摸掌心的破皮，那里还没结痂，有点痒，像前世的伤疤在提醒他。
他走到舱门边，手放在金属门把上——门把上留着很多划痕，是之前掠夺者用刀划的，粗糙得像砂纸，握在手里能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知道了。”
林烬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先下去，告诉黑牙，我马上就来。”
门外的阿凯愣了一下，声音更结巴了：“领、领主，黑牙他们有五个人，都拿着家伙……黑牙还说，您要是不敢来，就是怂包……您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我去叫王伯他们……不用。”
林烬推开门，走廊的红色应急灯正好闪了一下，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刀，“对付几只只会叫的野狗，一个人就够了。”
走廊里弥漫着和舱室里一样的机油味，还多了点汗味——几个居民缩在舱门后，偷偷看着他。
王伯拄着铁拐站在最前面，他的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眼里满是担心：“领主，黑牙那小子下手狠，你可别硬来啊……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给他几块压缩饼干，先稳住他？”
林烬看着王伯，心里软了一下。
前世王伯为了护着丫丫，被变异兽咬了腿，最后还是没撑过去。
他拍了拍王伯的肩膀，声音放柔了点：“王伯，您放心，我有分寸。”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递给王伯，“您拿着，给丫丫吃，别让她饿着。”
王伯接过饼干，手都在抖：“领主……你一定要小心啊。”
林烬点点头，转身朝控制室走。
走廊里很静，只有他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黑牙的怒骂声：“林烬那小子是不是怂了？
躲在舱室里不敢出来？
再等一分钟，老子就把这破控制台砸了！
让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小声的“领主”。
他回头，看到丫丫躲在她妈妈怀里，露出个小脑袋，手里攥着一朵干花——是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淡紫色的，己经蔫了。
丫丫把花递给他，小声说：“领主，这个给你，妈妈说戴了花，坏人就不敢来了。”
林烬蹲下身，接过那朵干花，花瓣很脆，一碰就掉渣。
他笑了笑，把花别在领口：“谢谢丫丫，领主会带着花，把坏人赶跑的。”
丫丫的妈妈红了眼，把丫丫抱得更紧了：“领主，您多保重。”
林烬站起身，继续朝控制室走。
领口的干花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和前世苏婉裙子上的味道很像，却没有那种冰冷的虚伪，只有一点暖。
他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破皮被攥得有点疼，却让他更清醒——他这一世，不只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保护这些还愿意相信他的人。
控制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能听到里面的动静——黑牙用扳手敲着控制台，“咚咚”的声音，像在敲希望号的心脏。
林烬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和记忆里一样：黑牙踩着控制台，鞋上的泥蹭在屏幕上，把那行猩红的能源数值蹭得模糊不清。
他手里举着一把生锈的扳手，扳手头上还沾着点机油。
旁边站着西个跟班，都是之前跟着黑牙混的拾荒者，手里拿着钢管或螺丝刀，脸上满是嚣张，却不敢看林烬的眼睛。
最边上的瘦高个叫李三，之前偷过王伯的压缩饼干，被林烬教训过一次。
他看到林烬进来，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在地上。
“哟，你终于来了。”
黑牙看到林烬，咧嘴一笑，刀疤在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林烬，老子跟你说，这希望号不是你一个人的！
能源得平分，压缩饼干也得平分，不然……”他举起扳手，朝控制台砸了一下，“老子就把这破玩意儿砸了，谁也别想好过！”
林烬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红色的应急灯在两人之间闪烁，把黑牙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黑牙被看得有点发毛，提高了声音，“是不是怂了？
早知道你这么怂，老子当初就该把你一起收拾了，省得现在麻烦！”
林烬还是没说话，只是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像一道风——李三举着钢管朝他挥过来，他侧身躲开，伸手抓住李三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李三的惨叫还没喊出来，林烬己经夺过钢管，反手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李三像袋土豆似的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整个控制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应急灯闪烁的“滋滋”声，还有黑牙手里扳手掉在地上的“哐当”声。
黑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从控制台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后面的跟班。
那三个跟班也慌了，手里的家伙都在抖，没人敢上前。
林烬握着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钢管上的铁锈蹭在掌心，和破皮的血混在一起，有点热。
他看着黑牙，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前世，你抢了王伯的压缩饼干，把他推在变异鼠群里；你还把丫丫的妈妈推倒，让她摔断了腿。”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一世，你又想砸能源控制台，让所有人都活不成——黑牙，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黑牙的脸更白了，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抖：“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前世？
林烬，你别装神弄鬼！
我告诉你，我表哥是‘铁手’的人，你要是动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铁手？”
林烬笑了，笑声里满是冷意，“前世铁手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还在废墟里捡别人剩下的饼干呢。”
黑牙彻底慌了，他转身想跑，却被后面的跟班挡住了。
林烬上前一步，钢管抵在黑牙的胸口。
黑牙能感觉到钢管的冷，还有林烬掌心传来的力量——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能把他碾碎的力量。
“领主！
领主饶命！”
黑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额头撞在合金地板上，“我错了！
我不该抢物资！
不该砸控制台！
您饶了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烬看着他，想起前世阿凯断了的胳膊，想起王伯被咬的腿，想起那些因为黑牙而死的人。
他没有心软——在末日里，心软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
他举起钢管，没有丝毫犹豫。
黑牙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希望号，却很快就停了。
林烬放下钢管，看着地上的黑牙，又看了看那三个吓得发抖的跟班：“你们，把他拖出去，扔到荒野里——记住，下次再有人敢抢物资，敢害船上的人，这就是下场。”
三个跟班连忙点头，架着黑牙的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控制室里只剩下林烬一个人。
他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擦了擦屏幕上的泥，那行猩红的数字又清晰了：能源储备：7.1%。
数值还在缓慢下降，每一秒都在减少。
他调出希望号的装甲分布图，屏幕上左舷第三段的裂缝用红色标了出来，像一道伤口。
他又调出外部监控，远处的变异鼠群己经离希望号不远了，黑压压的一片，像在地上流的墨。
林烬走到舷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风更大了，把领口的干花吹得晃了晃。
他看着远处的荒野，看着那几具巨型变异兽的骸骨，看着慢慢靠近的变异鼠群，心里很清楚——黑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陈昊，还有苏婉，还有无数的掠夺者、变异生物、其他势力的领主。
这一世，他要带着希望号，带着船上的人，活下去。
他要把前世失去的都拿回来，要让那些背叛者、挡路者，都付出血的代价。
窗外的风裹着砂砾，打在他的脸上，有点疼。
但他的眼神很坚定，像两簇不会灭的火。
他握紧了手里的钢管，心里想：“陈昊，苏婉，你们等着——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控制台的屏幕上，能源储备的数值还在下降，7.0%，6.9%……像在倒计时。
而远处的变异鼠群，离希望号越来越近了。
林烬知道，新的危机己经来了，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己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为希望号，为那些相信他的人，好好地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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