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河换新章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 凤阳府血色残阳泼在琉璃鸱吻上，高迎祥的狼头旗插进皇陵享殿时，北斗七星正悬在焚毁的明楼上方。

陆百户跪在汉白玉丹墀上，破碎的锁子甲里渗出黑血，他看见自己吐出的热气在龙纹浮雕上凝成冰花——这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父母的陵寝，此刻正在陕北流寇的欢呼声中燃烧。

"百户大人！

"副将张破虏把断刀插进地缝，用脊背替他挡住箭雨，"西华门的弟兄全填进去了，您快走！

"陆百户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燧发枪，这柄本该在二百年后才出现的武器沾满脑浆。

三个时辰前，他刚教会火器营用三角函数测算火炮仰角，现在那些学徒的头颅正挂在流寇的马鞍两侧摇晃。

地面突然震颤，享殿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十六尊金丝楠木龙椅从太祖画像前倾覆，露出地下暗室入口。

高迎祥的养子高杰举起火把，火光映出室内堆积如山的鎏金典籍。

"洪武宝训！

"有人嘶喊，"烧了朱洪武的家谱！

"陆百户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现代的记忆里，他参与过凤阳皇陵地宫的勘探，那些从未面世的《永乐大典》副册此刻正躺在暗室深处。

指尖传来机械触感，他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残留着肌肉记忆——燧发枪的铜制击锤己被拇指悄然扳开。

"砰！

"高杰的貂皮大氅炸开血花，铅弹穿透《皇明祖训》金匮的瞬间，陆百户听见自己颅骨碎裂的声音。

两种记忆在弹道轨迹中交汇：二十一世纪的隧道塌方与三百年前的箭矢破空同时撕裂时空。

---同日酉时 北京钦天监汤若望的星象仪突然卡住，青铜晷针在紫微垣天区剧烈抖动。

监副徐光启盯着突然泛红的"荧惑守心"星图，手中《崇祯历书》草稿簌簌作响。

"火星逆行入心宿二！

"老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暮色，"快禀报皇爷！

"没有人注意到，钦天监秘藏的《洪武星野图》正在泛起诡异蓝光。

图卷上标注"凤阳分野"的二十八宿氐土貉位置，一颗新星骤然亮起。

---现代 南京长江隧道工程总监陆沉被压在液压支架下时，手腕上的北斗定位表正显示东经117°02。

混凝土碎块扎进肺叶的剧痛中，他恍惚看见隧道穹顶浮现出明代皇陵的蟠龙藻井。

"氧气含量19%..."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喊，"陆工坚持住！

"濒死之际，他听见某种金属机括的咬合声，就像......就像燧发枪的膛室闭合。

黑暗中有星光炸裂，再睁眼时，汉白玉月台上的鲜血正顺着螭首流向他的战靴。

---崇祯八年正月十六 凤阳皇陵陆百户——或者说融合了现代灵魂的陆沉——从尸堆中爬起。

左手仍紧攥着燧发枪，右手却多了一卷《火器神机要术》。

泛黄的宣纸扉页上，焦玉的署名正在缓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工程制图线条。

"大人！

"满脸血污的张破虏从断垣后闪出，"流寇在烧龙兴寺！

"陆沉望向浓烟滚滚的皇城，舌尖还残留着二十一世纪急救药片的苦涩。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两套记忆正在重组：现代基建狂魔的工程数据与明代世袭武官的战场本能。

"带还能喘气的弟兄去后山。

"他扯下破烂的鸳鸯战袄，露出内衬的牛皮图纸袋，"用三合土封住玄宫排水道，把神厨库的硝石全搬进地宫。

"张破虏怔在原地："大人要...要炸祖陵？

""是水攻。

"陆沉用钢筋般的手指在沙地上画出等高线，"凤阳地处淮河涡水夹角，皇陵地宫比护城河低六丈。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工程师特有的狂热神情："让高迎祥的十万大军给朱元璋守陵吧。

"远处传来流寇的号角声，陆沉却听见历史齿轮转动的轰鸣。

当他将燧发枪管浸入硝水除锈时，一颗陨石正划过凤阳府的夜空——那是汤若望记录在《崇祯历书》中的"天外飞铁"，此刻静静躺在皇陵废墟深处，等待三百年后成为长江隧道的支撑钢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