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的雪落在陈栓子脸上时，还带着人肉的腥气。他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看着三叔拿斧头劈开堂弟的脑壳，白花花的脑浆溅在雪地上，像撒了盐的豆腐。
"栓子哥，吃一口吧。"堂妹小翠递来半截手指头，指甲缝里的黑泥已经泡发了。陈栓子别过脸去，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他三天前就吐不出东西了，胃囊抽搐着绞紧肋骨，像被火钳烫过的破口袋。
村西头传来马蹄声时，晒谷场上的篝火还冒着青烟。里正家的黄狗被剥了皮架在火上，肠子流出来又冻成冰碴。陈栓子看见官兵的红缨枪挑着人头冲进村口，领头的总旗官靴上还沾着碎肉——那靴子是上好的小牛皮，他爹给县太爷鞣过同样的料子。
"反了！都反了！"总旗的刀劈开抱着死婴的妇人，血喷在雪地上开出一串红梅。陈栓子娘把他推进地窖时，他闻见娘怀里的馊味。那是块用裹脚布包着的观音土，娘从牙缝里省了半个月。
地窖顶的木板缝漏下血滴，陈栓子数着，一滴，两滴，三滴......数到三十七滴时，他听见娘在哼秦腔。娘唱的是《周仁回府》，调子断在"妻为你"三个字上，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崇祯八年的蝗虫过境时，陈栓子正在闯王帐下磨刀。他的刀是抢来的雁翎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这绸子原先是洛阳福王府丫鬟的肚兜。记得攻破王府那夜，他跟着老卒冲进后厨，二十口铁锅里煮着婴儿腿，汤面上浮着枸杞红枣。
"吃啊！"老卒撕下条人腿扔给他，油花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陈栓子咬下去时听见婴儿哭声，后来才知道是锅里的孩子在咽气前抽搐。那天他吐了七回，吐到最后只能呕出绿色的胆汁，但右手还死死攥着半截腿骨。
李岩将军来巡视时，陈栓子正往箭头上涂粪水。这是他从死人堆里学来的法子，中箭的人会高烧溃烂，比直接砍死更折磨官军。有个新兵蛋子蹲在旁边哭，说昨天屠村时看见个女娃像他妹妹。
"你妹妹早进你爹肚子了。"陈栓子把粪桶踢翻在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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