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岳宗的升仙大会，像极了春运时的火车站广场。
乌泱泱的人头从山门一首排到半山腰，空气里混杂着汗臭、劣质熏香和某种名为“希望”的廉价荷尔蒙的味道。
高台上，几个白胡子老头正襟危坐，表情介于得道高人和长期便秘之间。
我，韩小厉，蹲在队伍末尾，看着前面一个哥们儿把手按在测灵石上。
那石头猛地爆出一团刺眼金光，亮得能闪瞎钛合金狗眼。
台上一老头终于掀了掀眼皮，微微颔首。
那哥们儿下来时，脸涨得像刚出锅的虾饺，走路都带风，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是领个“仙门落选安慰奖”——通常是两个能砸晕野狗的硬面饼——然后滚蛋，还是该趁机在山脚下的小镇逛一圈，尝尝当地的野菜包子。
毕竟，来都来了。
“下一个，韩小厉！”
负责唱名的外门弟子嗓音干涩，透着不耐烦。
我走上前，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手按在那块冰凉的石头上。
触感粗糙，像老树的皮。
石头沉默着，仿佛在思考人生。
过了好几秒，它才不情不愿地闪烁起几种混杂的、黯淡得像快没电的霓虹灯似的光晕，有气无力，转瞬即逝。
那弟子瞥了一眼，扯着嗓子喊：“五行伪灵根，资质……下下！”
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菜名：“白菜一斤，两文钱。”
我松了口气。
很好，稳定发挥，保持了我在原来世界每次大考的一贯水准。
甚至有点想问他，这个“下下”，在贵宗门的历史排名里，大概处于哪个区间？
有没有进步空间？
正当我准备礼貌退场，去领我的硬面饼时，眼角瞥见旁边一个穿着稍体面些的管事，正猫着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嘴里低声咒骂：“晦气！
刚领的月俸……”我低头，看见脚边滚落着一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光的石头。
我弯腰捡起，递过去，顺口说了句：“仙师，您的……绩效掉地上了。”
那管事一把抓过灵石，迅速塞进袖子里，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用一种评估过期猪肉的眼神上下扫了我几遍，又看了看测灵石上残留的、快要熄灭的杂光，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压低声音，对那唱名弟子说：“算了，第七药圃那边不是正缺个除草的吗？
给他登记上。”
唱名弟子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没多说，在玉简上划拉了一下，丢给我一块木牌：“外门，第七药圃。
找王管事。”
我就这样，凭借拾石不昧（主要那石头对我屁用没有）和一句没过脑子的吐槽，拿到了青岳宗外门的“临时工”编制。
这仙门，录取流程竟如此儿戏，跟我前世那家靠老板小舅子面试进来的破公司有得一拼。
去往宿舍的路上，我掂量着那块粗糙的木牌。
材质普通，刻着“青岳外门”和我的名字，字迹歪斜，像喝醉了酒的蚂蚁爬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我的工牌了。
外门弟子的住处，在一片背阴的山坳里，是几排低矮破败的茅草屋，远看像一堆长歪了的蘑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嗯，某种不可言说的肥料味。
领路的外门弟子把我带到最角落的一间，推开门，一股陈年老灰扑面而来。
“就这儿了。
自己收拾。”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
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一个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别无他物。
墙上还有几个可疑的窟窿，晚上估计能开星空顶。
我放下我那点可怜的行李——几件换洗衣服，坐在床上，床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挺好，至少是单间。
虽然这“单间”的隐私性，约等于在广场上搭帐篷。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我就被一个破锣嗓子吵醒。
“新来的！
韩小厉！
死哪儿去了？
还不快去药圃报到！”
我揉着眼睛出门，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打、面色焦黄的汉子，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表情。
这就是王管事了。
他把我带到所谓的“第七药圃”。
那是一片位于山脚避风处的坡地，土地贫瘠，石头比土多。
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蔫头耷脑的植物，叶子发黄，身材矮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跟我前世在阳台养死的绿萝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好了！”
王管事用一根细棍指着那些“灵草”，语速快得像报菜名，“这是凝露草，卯时三刻用无根水浇，水量三勺，多一滴烂根，少一滴枯叶。
那是地根花，午时必须拉黑纱遮阳，晚一刻钟叶子就卷边……”我听得头晕眼花，心里却在飞速计算：无根水得去三里外的山涧挑，黑纱得去杂物殿登记领取，来回一趟加干活，少说一个时辰。
就为了伺候这几棵看起来随时要嗝屁的草？
这时间成本，够我睡个回笼觉了。
王管事交代完，把细棍往我手里一塞，恶狠狠地说：“都给老子记清楚了！
这些可都是宗门财产！
死了一棵，扣你月俸！
听见没？”
他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
“听见了，王师兄。”
我低眉顺眼地答应。
他哼了一声，又补充道：“每天辰时点卯，酉时验收。
别想偷懒！”
说完，揣着手，晃晃悠悠地钻回药圃边上那个比他脸色还难看的茅草棚里去了，估计是打坐（睡觉）去了。
我拿着细棍，站在地头，看着这片“仙家资产”，叹了口气。
月俸是两块下品灵石，五粒辟谷丹。
辟谷丹我尝过，味道像嚼泡了水的硬纸板，吃一粒能顶一天饿，但也让人一天都提不起精神。
这工作，性价比低得令人发指。
头两天，我勉强还算老实，按部就班挑水、遮阳。
首到我发现，那凝露草根本没王管事说的那么娇贵。
我试着用普通山泉水浇了两天，它们活得挺滋润，叶子甚至绿了点。
而地根花，我“忘了”拉黑纱，让它们晒了一中午太阳，反而精神抖擞。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长：这老王八蛋，怕不是把前任偷懒摸鱼总结出来的“极限操作指南”，当成金科玉律教给我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决定开始我的摸鱼大业。
首先，浇水。
我发现山涧下游有处洼地，雨水蓄积，水质尚可，关键是离药圃近一半路程。
就它了！
什么无根水，故弄玄虚。
其次，遮阳。
地根花喜阴不假，但午时那点太阳，远没到需要“遮阳”的程度。
我观察了几天，决定只在日头最毒的未时前后，象征性地拉一会儿黑纱，意思意思得了。
省下来的时间，我干嘛？
我蹲在药田边，观察。
我发现这外门，就是个微缩的小社会。
有李铁柱那种埋头苦修、指望有朝一日鲤鱼跳龙门的“卷王”；有赵满延那种仗着家里有点关系、修为不咋地但派头十足的“仙二代”；还有更多像我一样，资质平平、看不到希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咸鱼”。
而无论哪种人，都有王管事规章之外的需求。
卷王们需要时间修炼，需要灵石买丹药，但他们往往穷得叮当响。
仙二代们怕苦怕累，琐事杂事需要人代劳。
咸鱼们则是什么都缺，尤其是缺乐子。
我摸了摸下巴，感觉一条发财……不，是“资源优化配置”的道路，就在眼前。
我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李铁柱除了修炼就是做任务，忙得没时间洗衣服，那身灰扑扑的弟子服，离三丈远都能闻到味儿。
我找到他：“李师兄，洗一件衣服，一块下品灵石，包晾干送还。”
李铁柱看我的眼神像看疯子：“一块灵石？
够我买三张清洁符了！”
我早有准备：“清洁符只能去尘，去不了汗臭。
我手洗，用后山清泉，洗完还有阳光的味道。
主要是给你省时间。
你省下半个时辰，多打坐一会儿，说不定就突破了呢？”
李铁柱愣了半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咬牙：“成！
先洗一个月！”
搞定。
第一笔生意成交。
接着是赵满延。
这小子臭美，头发丝都得梳得一丝不苟，但嫌打水麻烦。
我上门推销：“赵师兄，专供第七药圃的特制山泉水，富含灵气，洗脸沐浴有奇效，长期使用能滋养肌肤，助益修行。
每天一桶，送货上门，只要一粒辟谷丹。”
赵满延将信将疑：“就你那破药园的水？
能有什么灵气？”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师兄有所不知，我那药园虽偏，但地下可能藏着微末灵脉，不然宗门为何在那开辟药圃？
这水我天天用，感觉皮肤都滑嫩了。”
我指了指自己风吹日晒有点糙的脸。
赵满延被“灵脉”和“滋养肌肤”打动了，辟谷丹他当零嘴吃，爽快答应。
于是，我每天挑水的工作，顺带手解决了赵公子的需求，还赚了“外快”。
我用赚来的辟谷丹，雇了另一个混日子的咸鱼师弟，帮我完成药圃每天的最低维护任务，代价是两粒辟谷丹。
至此，我成功将自己从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完成了从“体力劳动者”到“资源整合者”的初级转变。
我的业务逐渐扩大：代写情书（给隔壁峰一位脸上有雀斑但笑容挺甜的女修），代抢食堂限量灵兽肉包，甚至用树枝泥土做了副简陋麻将，组织小范围“辟谷丹”局……我成了外门底层一个不起眼，但不少人都知道的“韩师弟”。
王师兄偶尔巡查，看到药圃里的草没死（雇的人正干活），我也没跑远（就在附近做“市场调研”），便哼一声，不再多管。
日子就这么过着，比挑水轻松，比修炼有趣。
我看着床底下那个装灵石和辟谷丹的小木箱渐渐有了分量，心里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这修仙界，打打杀杀多俗气，勾心斗角多累人，还是现在这样好。
首到那个下午，李铁柱鼻青脸肿、慌慌张张地找到我，带着哭腔说：“韩、韩师弟！
不好了！
我……我惹上大麻烦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咯噔一下。
得，安稳日子到头了。
看来这仙门，光躺着，也是会挨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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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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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我买三张清洁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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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洗，用后山清泉，洗完还有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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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臭美，头发丝都得梳得一丝不苟，但嫌打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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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桶，送货上门，只要一粒辟谷丹。”
赵满延将信将疑：“就你那破药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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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我天天用，感觉皮肤都滑嫩了。”
我指了指自己风吹日晒有点糙的脸。
赵满延被“灵脉”和“滋养肌肤”打动了，辟谷丹他当零嘴吃，爽快答应。
于是，我每天挑水的工作，顺带手解决了赵公子的需求，还赚了“外快”。
我用赚来的辟谷丹，雇了另一个混日子的咸鱼师弟，帮我完成药圃每天的最低维护任务，代价是两粒辟谷丹。
至此，我成功将自己从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完成了从“体力劳动者”到“资源整合者”的初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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