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深秋,雾港的码头总被黏腻的水汽裹着,咸腥的海风卷着煤烟味扑在人脸上,像一块湿冷的布。苏晚卿攥着船票站在栈桥上,黑呢大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月白旗袍的一角——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做的,领口绣着三朵极小的白梅,针脚细密,此刻正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晃,像朵在浊浪里浮沉的花。
“苏小姐,这边请。”码头管事弓着腰,手指指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奥斯汀轿车,车身上落着层薄灰,却擦得锃亮,“傅先生吩咐过,务必安全送您到公馆,还说您要是冷,车上备了毛毯。”
她没说话,只将半旧的牛皮箱递过去。箱子角磕出了两道深纹,是从江南老家一路颠沛撞出来的,里面装着她全部家当:三件旗袍、母亲留下的羊脂玉镯、一本翻烂的《漱玉词》,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穿军装的男人眉眼锐利,肩章上缀着颗星,是她五年未见的未婚夫,沈知衍。照片的边角被她摸得发毛,背面用铅笔写着“民国二十一年冬,知衍赠晚卿”,墨迹已经淡了。
轿车驶进半山时,雾气更浓了,路边的榕树垂着气根,像无数只垂下来的手。傅家公馆的铁门在雾中缓缓打开,雕花栏杆上缠着暗绿的常春藤,藤叶上挂着水珠,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像有人在暗处数着脚步。客厅里燃着壁炉,松木柴火噼啪作响,火光将一个男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高大得有些压迫,连带着书架上的青瓷瓶都显得矮了几分。
“苏小姐。”男人转过身,指间夹着支英国产的“555”香烟,烟雾从他薄唇间溢出,模糊了他的脸。直到他走近,苏晚卿才看清那双眼——深褐色的瞳孔,眼尾微微上挑,眼窝下有淡淡的青影,像是很久没睡好,笑的时候该是温和的,可此刻却冷得像结了冰,连带着身上的深灰西装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是傅砚辞,雾港最有权势的人。传闻他十五岁就跟着叔父打理码头生意,二十岁接管商会,手上沾过血,却偏生爱收藏古董字画,连书房里挂着的《寒江独钓图》,都是前朝文徵明的真迹,据说花了他半船的棉纱才从洋人手里买回来。
“傅先生。”她垂下眼,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散,“多谢收留。”
“收留?”傅砚辞低笑一声,指尖的烟灰落在织着暗纹的地毯上,留下个浅灰的印子,“苏小姐怕是忘了,你父亲去年在商会借的三万块大洋,抵押的可是你。”他俯身,气息里带着烟草和雪松的味道,混着壁炉的暖意,裹住她,“合同上写得清楚,从你踏上雾港码头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玉镯在腕间硌得生疼,苏晚卿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想反驳,说父亲是被人骗了,说那合同不算数,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听见壁炉里柴火“噼啪”的声响,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那心跳里裹着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当晚,她被安排在二楼朝南的房间。房间很大,铺着浅杏色的地毯,梳妆台上摆着盏银质台灯,灯罩上绣着缠枝莲。窗户正对着后山的竹林,风一吹,竹叶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哭。她摸出枕头下的照片,沈知衍的笑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年他离开江南时,在城门口的照相馆拍的,穿的还是新军服,手里攥着她送的平安符,说“晚卿,等我打完仗,就回来娶你,带你去看北平的香山红叶”。可现在,战火蔓延到了江南,老家的信断了三个月,他怕是……
门被轻轻推开,傅砚辞端着杯温牛奶走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滴在托盘里,发出细微的声响。“睡不着?”他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照片上,眉头微蹙,“沈知衍?”
苏晚卿慌忙将照片藏进枕头下,指尖却被他攥住。他的掌心很热,指腹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笔或开枪磨出来的,力气大得让她骨头生疼。“傅先生,放手。”
“不放。”他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沉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海面,“苏晚卿,既然来了傅家,就该断了念想。沈知衍现在在哪儿,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早就不在了。”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动作很轻,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眼泪在我这儿,不值钱。”
那夜之后,傅砚辞没再强迫她。他让管家给她请了钢琴老师——是个从维也纳回来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弹《月光》时指尖会轻轻抖。他还送来许多新旗袍,都是雾港最有名的“锦记”裁缝做的,料子是上等的杭绸,颜色有浅粉、湖蓝、葱绿,领口都绣着花,却没有一件是月白的。可苏晚卿只穿旧的,每天早上都把那件月白旗袍熨得平平整整,钢琴也只弹母亲教过的《月光》,调子哀婉,听得楼下的下人都忍不住红了眼。
苏晚卿初到傅家时,对傅砚辞的恐惧远多过其他情绪。她总记得码头初见时,他指间香烟燃着的火星,还有那句“你是我的人”,像道冰冷的枷锁,将她从江南的旧梦里拽进雾港的现实。每日清晨,她都能在楼下餐桌看见温好的碧螺春——是她提过一次的家乡茶,不知他从哪里寻来。管家说,先生特意让人去南洋的华人商铺翻了三天,才找到这二两明前茶。她捏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泛烫,却只敢低头小口啜饮,不敢看他坐在主位上的身影。
傅砚辞从不对她提“抵押”的事,也不强迫她做什么。他会在周末带她去雾港的书画市场,蹲在小摊前替她挑拣旧版的《漱玉词》,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有次她蹲在摊位前看一幅墨梅图,起身时撞在身后的木架上,傅砚辞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传来,她像被烫到般弹开,他却只是收回手,将那幅墨梅图递给摊主:“这个,我要了。”
夜里她弹《月光》,总在高潮处慌了指尖——那是母亲教她的曲子,每次弹到这里,她都会想起老家的月光。有天她又弹错了音,停在琴前发呆,傅砚辞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羊毛披肩。“夜里凉。”他走近,将披肩搭在她肩上,指腹无意间碰到她的耳垂,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褐色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传闻中的冷意,只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温和。
冬至那天,雾港下了场小雨,雨丝细得像牛毛,落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傅砚辞带她去参加商会的晚宴,宴会厅在“汇丰”银行的顶楼,水晶灯璀璨得像满天星,衣香鬓影里,女人们的珍珠项链闪着光,男人们手里的高脚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凑过来问傅砚辞:“傅先生,这位是?”
“我的女伴。”他揽住她的腰,力道恰到好处,却让她浑身僵硬——他的手掌贴着她的旗袍,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她看见角落里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侧脸像极了沈知衍,军帽的帽檐压得低,却能看见他肩上的星章,刚要上前,就被傅砚辞按住肩膀。
“别乱动。”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带着点红酒的醇香,“这里不是你找人的地方,而且,他不是沈知衍——沈知衍的左耳后,有颗痣。”
苏晚卿的脚步顿住,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确实忘了,沈知衍的左耳后有颗小小的痣,是小时候爬树被树枝刮破后留下的。她抬头看傅砚辞,他正和旁边的洋行经理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可刚刚那句话,却像是特意提醒她。
晚宴过半,傅砚辞去应酬,苏晚卿趁机溜到露台。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湿冷的寒意,远处的海面黑沉沉的,只有几盏航标灯在闪。她望着海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动她。
“苏小姐?”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个牛皮信封,信封上印着“沈”字,是沈知衍常用的那种。“这是沈先生托我交给您的,他说……他暂时回不来。”
心脏猛地一跳,苏晚卿接过信封,指尖颤抖得厉害,连信封的边角都抓不稳。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笔锋还是那么刚劲,却带着点潦草:“晚卿,战事紧急,我已随部队前往淞沪前线。前线危险,通信不便,若我三个月内未给你写信,你便找个好人家,好好生活,勿念。”
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把“勿念”两个字泡得模糊。她蹲下身,肩膀不住地颤抖,手里的信纸被攥得皱巴巴的。傅砚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件驼色大衣,轻轻披在她身上——大衣上还带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很暖,像个温柔的拥抱。
“他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不像平时那样冷硬。
苏晚卿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前线那么危险,他……”
“我查过他。”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沈知衍是中央军校毕业的,作战勇猛,去年在徐州会战中立过功,是个好军人。”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很轻,怕碰疼她,“别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明天就不好看了。”
那一夜,傅砚辞没有逼她做任何事。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她喝了一杯热茶——是她老家的碧螺春,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茶叶在水里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像一首温柔的曲子。苏晚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低头喝茶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男人,或许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开春的时候,雾港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路边的凤凰木冒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傅砚辞开始带苏晚卿去看画展——是在“南华”美术馆,展出的是吴昌硕的画,墨色的梅花浓淡相宜,枝干苍劲。他知道她喜欢梅花,特意在公馆的后院种了一片梅林,品种是江南的朱砂梅,说是等冬天开花时,让她能想起老家。
苏晚卿对傅砚辞的心动,是在某个梅雨天悄然滋长的。那天她淋了雨,回到公馆就发起高烧,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用湿毛巾敷她的额头,还喂她喝温好的粥。她睁开眼,看见傅砚辞坐在床边,衬衫袖口挽着,眼底有淡淡的青影——管家说,先生守了她一夜,连商会的紧急会议都推了。
她烧得厉害,嘴里喃喃喊着“娘”,傅砚辞握着她的手,声音放得极柔:“我在。”那两个字像颗定心丸,让她渐渐安稳下来。等她退烧醒来,床头放着个白瓷瓶,里面插着两枝初开的白梅,是他冒雨去后山折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苏晚卿的心,一点点被融化。她开始不再抗拒他的触碰——他开车时,她会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他晚归时,她会在客厅里留一盏灯,桌上放着温好的牛奶。有一次,傅砚辞感冒了,咳嗽得厉害,她还亲手给他熬了姜汤,看着他皱着眉喝完,嘴角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可这份刚萌芽的心动,很快就被“替身”的流言击碎了。
那天,苏晚卿去“锦记”裁缝铺取衣服——是傅砚辞让裁缝给她做的月白旗袍,领口绣着她喜欢的白梅。她刚走进铺子,就听见两个店员在柜台后聊天,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你听说了吗?傅先生之前有个未婚妻,叫林薇薇,听说长得可漂亮了,是个大学生,还会弹钢琴呢,可惜去年坐船去英国留学的时候,船沉了,人没了。”
“是啊,我还听说,傅先生对林薇薇可好了,为了她,连家里安排的亲事都推了。你看现在住傅家的苏小姐,长得跟林薇薇有几分像,尤其是眼睛,都是那种圆圆的,带点倔强的样子,你说,傅先生是不是把她当替身啊?”
“肯定是!不然你以为,傅先生怎么会对一个抵押来的女人这么好?”
苏晚卿的脚步顿住,手里的油纸袋掉在地上,里面的旗袍滑了出来,月白的布料沾了点灰。她蹲下身,捡起旗袍,指尖却抖得厉害,连布料上的针脚都看不清。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公馆,一路都在想店员的话——林薇薇,钢琴,像她的眼睛,替身……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冲进傅砚辞的书房时,他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入神。书房里很静,只有窗外的竹叶声,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梅林里,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确实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都是那种带着点倔强的圆眼睛。
“傅砚辞!”她声音颤抖,手里的旗袍掉在地上,“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林薇薇?你是不是把我当她的替身?”
傅砚辞转过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手里的照片被他攥得变了形:“谁告诉你的?”
“是不是?”她追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模糊了他的脸,“你说啊!那些对我的好,是不是都是因为她?你带我看梅花,让我弹钢琴,是不是都在透过我看她?”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傅砚辞送的那些旗袍,只觉得刺眼。他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开,直到深夜,她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从门缝里看出去,他竟坐在走廊的地毯上,背靠着门板,手里拿着那张林薇薇的照片,指尖反复摩挲着照片边缘。她的心像被针扎着,却没看见,他看着照片的眼神里,没有怀念,只有愧疚——他在想,要是早点告诉晚卿真相,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卿以为他不会回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是。”
那一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插进苏晚卿的心里。她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书架上的青瓷瓶晃了晃,掉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青瓷的碎片溅到她的脚踝,有点疼,却比不上心口的疼。“所以,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你只是把我当她的替身,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不是假的。”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晚卿,你听我解释,一开始我确实……”
“别碰我!”她尖叫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傅砚辞,你真让我恶心!我不要你的好,也不要当别人的替身!”
她跑出书房,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她把那些傅砚辞送的旗袍、首饰都扔在地上——浅粉的杭绸旗袍,上面绣着她喜欢的白梅;珍珠项链,珠子圆润,是他从南洋带回来的;还有那架钢琴,是他特意为她买的,琴盖内侧刻着她的名字。她趴在床上,放声大哭,眼泪浸湿了枕套,连带着藏在枕头下的沈知衍的照片都湿了。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她不过是个替身,一个长得像林薇薇的替身。
从那天起,苏晚卿变了。她不再穿傅砚辞送的旗袍,只穿自己带来的旧衣服;不再弹钢琴,琴盖被她盖得严严实实,上面落了层灰;甚至不再和他说话——他坐在客厅里,她就躲在房间里;他叫她吃饭,她就说不饿。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去院子里给那盆母亲留下的吊兰浇水,几乎不出门。
傅砚辞试过和她解释,每天都会敲她的门,说“晚卿,我们谈谈”,可她每次都把他拒之门外,连声音都不愿给他。有一次,他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管家看见他靠在墙上,眼底满是红血丝,身上落了层露水,手里还攥着那幅她当初喜欢的墨梅图——画轴都被他攥得变了形。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傅砚辞,劝道:“先生,您就跟苏小姐好好说说吧,她心里苦,您把话说开了,她或许就明白了。”
傅砚辞坐在书房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林薇薇的照片,照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他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我该怎么说?告诉她,初见时她穿月白旗袍站在码头,像极了薇薇当年在梅林里的模样,我确实动了留她在身边的念头?可后来,我记着她爱喝碧螺春,替她寻遍商铺;她弹《月光》时指尖发抖,我悄悄让钢琴老师放慢节奏;她发烧时喊‘娘’,我守着她一夜不敢合眼——这些都和薇薇无关,只因为她是苏晚卿?”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红意,“她现在恨我,不会信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卿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开始咳嗽,一开始只是偶尔咳几声,后来咳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手帕上会沾着淡淡的血丝。她的脸颊渐渐凹陷,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尖了,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从前的倔强,却没了往日的光彩。
傅砚辞请了雾港最好的西医周医生来诊治。周医生给她量完体温,又听了心肺,摇着头对傅砚辞说:“傅先生,苏小姐这是忧思郁结伤了肺腑,得慢慢调。可她现在不吃饭、不吃药,再好的医术也没用啊。”
傅砚辞站在诊室门外,听见里面苏晚卿把药碗摔在地上的声响,心像被钝器砸着疼。他推门进去时,看见她背对着门坐在床边,肩膀微微发抖,地上的青瓷药碗碎成了几片,褐色的药汁溅在她的旧旗袍上,像朵难看的疤。
“为什么不吃饭?”他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怒意,可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慌。
苏晚卿头也不回,声音轻得像羽毛:“与你无关。”
他一把将她拽起来,让她看着自己——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往日更重,胡茬也冒了出来,连西装领口都有些歪斜,没了往日的精致冷硬。“苏晚卿,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要是出事,我……”他话没说完,喉结剧烈滚动,眼底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王雷李妍《老伴拒绝补办结婚证,我中彩票后他崩溃了》完结版免费阅读_王雷李妍热门小说
合约替身:总裁的赎罪爱人林晚陆衍珩全本免费完结小说_免费小说完结合约替身:总裁的赎罪爱人林晚陆衍珩
老周林晓(潜入夜总会的女记者)完整版免费在线阅读_《潜入夜总会的女记者》全集在线阅读
苏晚安安《末世囤货后,我靠空间养崽爆红》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苏晚安安)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末世囤货后,我靠空间养崽爆红苏晚安安完结小说大全_免费小说在哪看末世囤货后,我靠空间养崽爆红(苏晚安安)
手撕总裁,从删号开始小说裴坤裴坤(已完结全集完整版大结局)裴坤裴坤小说全文阅读笔趣阁
末世囤货后,我靠空间养崽爆红(苏晚安安)最新章节列表
龙脊秘藏九州寻鼎录(鼎心碎阿鼎)小说完结版_全文阅读免费全集龙脊秘藏九州寻鼎录鼎心碎阿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