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连续加班第三个月,同事开始接二连三地猝死。人事部平静地处理后续,
仿佛一切早有准备。新来的实习生偷偷告诉我,这家公司三年前发生过火灾,
所有员工无一生还。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工作证,
入职日期赫然写着:2020年11月11日。正是火灾发生的那一天。
---键盘敲击声像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凌晨两点半的死寂里。眼前的代码开始重影,
感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用力眨了眨干涩发疼的眼睛,端起已经冷透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胃里一阵抽搐。这是“无上科技”连续集体加班的第九十三天,
项目上线日期像个永远追不上的鬼魅,悬在每个人头顶。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闷响,
来自斜对面的工位。是李云。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眼睛还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惨白的灯管。键盘上他刚刚敲下的半行代码,光标还在无辜地闪烁。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项目经理老张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响起:“小王,搭把手,
抬到休息室去。大家抓紧时间,天亮前这个模块必须测试完毕。”没有惊呼,没有骚动。
几个老员工默不作声地起身,熟练地抬起李云尚有余温的身体,
走向那个挂着“温馨小屋”牌子的休息室。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四个了。
第一个是心脏骤停,第二个是脑溢血,上个星期是设计部的一个姑娘,倒在卫生间隔间里,
发现时已经凉了。人事部经理陈姐来得很快,她总是来得很快。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脸上是那种万年不变的、恰到好处的职业性遗憾。
她指挥着两个行政人员处理现场,低声交代了几句“联系家属”、“后续抚恤”,
语气平静得像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办公用品采购。我胃里的寒意比咖啡更甚。“哥,
你还撑得住吗?”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新来的实习生小程,他脸色苍白,
眼里的血丝不比任何人少。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小程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哥,我……我昨天好奇,查了点东西。咱们公司这栋楼,三年前,
就是2020年11月11号晚上,发生过特大火灾……据说那天也在全员加班,
火势起来特别快,整层楼的人……没一个跑出来。”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你……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小程急急地道,
“网上还能找到当时的新闻照片,虽然打了码……哥,你就没觉得,赵姐他们,
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太熟练了点吗?还有老张,他好像从来不需要睡觉……”我猛地扭头,
看向项目经理老张的办公室。玻璃隔断后,老张正站在白板前画着项目流程图,精神奕奕,
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对进度满意的微笑。时不时的喝一口开水。他的脸在荧光灯下,
泛着一种不太正常的青白色。一股无法言语的恐惧爬上心头。
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前挂着的工作证,冰凉的塑封表面。我把它翻过来,
目光落在那个入职日期上——2020年11月11日。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来面试的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晴天,我穿过洒满阳光的园区,
人事专员热情地接待了我,园区的电视还播放着某宝双十一销量。我当天就办了入职。
工作证上的日期,怎么会是今天?这个……这个灾难发生的日子?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那些长期加班的老员工,他们的脸色似乎都带着一种共同的、不太健康的灰白。
他们的动作有些微的僵硬,眼神深处是一种被漫长重复的工作磨蚀殆尽的麻木。键盘声,
交谈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一切听起来都那么真实。
可如果小程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们已经死了呢?
如果这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永无止境的加班,根本不是什么福报,而是……“哥?
”小程担忧地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我必须确认。
我猛地站起身,冲向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我双手接了一捧,
用力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抬头看向镜子,镜面蒙着一层水雾,
里面映出我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疲惫而扭曲的脸,水珠正顺着脸颊滑落。有影子。
我能感觉到心跳或者是错觉?。我低头看着水流在指尖穿梭,触感真实不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工位,我打开浏览器,
手指颤抖着输入“无上科技 火灾 2020”。页面加载出来,寥寥几条“旧”闻,
点开最大的那个门户网站的报道链接,图片果然都打了厚重的马赛克,
只能隐约看到烧得焦黑的框架和扭曲的物体。文字描述极其简略,
只提及“事故造成重大伤亡”,具体人数和原因均未披露。公司内网的知识库,权限不够,
无法访问2020年及更早的日志记录。我的心沉了下去。“没用的,
”小程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声音鬼祟,“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早就被处理干净了。但是哥,
”他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我有个发现……公司的内部通讯录,
你按员工编号排序看过吗?”我依言点开内部通讯录,选择按员工编号排序。列表刷新,
前面几页的名字很多是灰色的离职状态,翻到中间靠后部分,
赫然是包括老张、赵姐在内的一批核心“老员工”。而他们的入职日期,密密麻麻,
几乎全都集中在——2020年11月11日。只有一个例外,是公司的创始人兼CEO,
冯总。他的入职日期是2020年11月12日。火灾发生的第二天。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哥,”小程的声音带着蛊惑,
“想不想……下班?”下班?这个词陌生得让我恍惚。“你看他们,
”小程用眼神示意那些麻木工作的“同事”,“他们可能早就接受了这里的一切,或者说,
他们被困在了死亡的那一刻,无限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工作。但我们不一样!
我们可能……是后来才进来的?或者……我们还没完全‘死透’?我们必须找到‘钥匙’,
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钥匙?就是解决办法就在这时,公司广播突然响了,
里面传来赵姐那把甜得发腻,此刻却冰冷无比的声音:“全体员工注意,
项目进入最终攻坚阶段,即日起启动‘唤醒计划’,所有人员请回到各自工位,
不得随意走动。重复,所有人员请回到工位。”“唤醒计划”?什么意思?
办公室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亮度骤然提高,刺得人眼睛生疼。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种低频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原本只是麻木工作的“同事们”,
动作忽然变得整齐划一起来,敲击键盘的频率都变得一模一样,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
无数道空洞的目光投向我和小程这两个“异类”。“糟了!被发现了!”小程脸色剧变,
“‘钥匙’一定在冯总办公室!他才是维持这一切的根源!火灾那天他不在,
他第二天才‘回来’接收他的产业!”冯总的办公室在大厦顶层,独立区域,
需要特殊权限才能上去。此刻,那些被“唤醒”的同事,已经缓缓站起身,如同提线木偶般,
朝着我们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神空洞,步伐僵硬,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走!
”我拉起小程,撞开身后一个试图拦住我们的“同事”,朝着消防通道狂奔。
身后是密集的、沉重的脚步声。整栋楼的“人”似乎都被惊动了。我们沿着楼梯拼命向上爬,
肺叶火烧火燎。下面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终于冲到大厦顶层,
冯总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需要刷卡和密码的双开木门就在眼前。门禁灯闪烁着红光。
“权限不足!”冰冷的电子音。小程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类似U盘的东西,
上面还缠绕着几根细细的铜线:“从报废的服务器上拆的!希望能骗过系统!
”他把那玩意儿狠狠插进读卡器旁边的USB接口。门禁屏幕疯狂乱码,红灯急促闪烁。
“砰!”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弹开了一条缝隙。我们挤了进去。办公室宽敞得离谱,
装修极尽奢华,一整面落地窗外是虚假的城市夜景。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冯总,正背对着我们,站在落地窗前。
他似乎并不惊讶。“总是有不听话的员工,想着提前下班。”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又冷酷的表情,“公司的愿景是实现员工的自我价值,你们这样,
让我很失望。”他声音机械而冰冷。他的眼神落在我们身上,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行动困难。“是你!三年前那场火灾,
是不是你为了拿到高额保险金,或者清除异己,故意放的?”我强忍着那股无形的压力,
厉声质问。冯总嗤笑一声:“重要吗?重要的是,在这里,
我能拥有永远高效、永不疲倦、绝对忠诚的员工!你们知道在阳间,这样的团队有多难得吗?
这是我的帝国!而你们,既然签了合同,就得干到‘退休’!”他所谓的退休,
就是魂飞魄散吧?他张开双臂,办公室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缠绕过来,
冰冷刺骨。小程吓得尖叫。绝望中,我的目光扫过冯总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
上面除了豪华的办公用品,还摆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略显陈旧的黑色金属相框。相框里,
不是家庭照片,也不是公司蓝图,而是一张……房产证内页的彩色复印件?
产权人姓名:冯昊冯总的名字。地址:本市黄金地段某高档小区,门牌号清晰可见。
登记日期:2020年11月12日。火灾发生第二天!一个荒谬的念头击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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