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日宴上的耳光二零一零年，夏。
顾家别墅的花园里，正举行着一场为顾家千金顾心琪举办的十岁生日宴。
彩带飘扬，音乐轻快，衣着光鲜的宾客们举杯寒暄，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嬉戏。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
而画面的主角——顾心琪，却像是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布偶。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蕾丝连衣裙，柔软的头发被梳成漂亮的公主髻，安静地坐在宴会厅角落的高背椅上，小小的脊背挺得笔首，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膝盖上。
那是奶奶一早特意叮嘱她的：“琪琪，今天客人多，要乖乖的，不能给妈妈添乱。”
她记得很清楚。
所以即使内心对那个堆满了昂贵礼物的角落充满好奇，她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嘴角维持着一个被奶奶训练过无数次、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们心琪真是越来越文静了。”
有客人过来摸摸她的头称赞。
心琪只是弯弯眼睛，并不答话。
文静？
或许吧。
但她更知道，少说话，少动作，就能少犯错，少听到妈妈那句带着冷意的“顾心琪，你又怎么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那个巨大的、缀满了新鲜草莓和奶油裱花的三层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伴随着“生日快乐”的歌声。
心琪的心轻轻跳快了一些，这是她今天最期待的环节。
奶奶站在蛋糕旁，对她鼓励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表妹林晓晓（她舅舅的女儿，被妈妈格外偏疼）像只花蝴蝶一样冲了过来，带着撒娇的意味去拉心琪的手：“表姐！
快来切蛋糕呀！”
不知是晓晓冲得太急，还是心琪猝不及防被拉得重心不稳，两人在蛋糕塔前绊了一下——“哐当！”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和女宾客们的低声惊呼，那个精美的蛋糕塔，从中间倾斜、坍塌，奶油糊满了昂贵的多层水晶蛋糕架底座，一片狼藉。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心琪懵了，手臂上还残留着被晓晓指甲划到的微痛。
她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晓晓因为惊吓而瞬间蓄满泪水的眼睛，自己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我不是……顾心琪！”
一个冰冷、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尖锐怒气的声音穿透了空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林雪——心琪的母亲，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
她的视线先是在泫然欲泣的晓晓身上停留一瞬，确认她无恙后，便如同冰锥般钉在了心琪身上。
那目光里的失望和责备，像寒冬里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心琪所有想解释的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今天要安分一点？”
林雪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点妹妹？
非要在这个时候闯祸？”
“妈妈，是表妹她拉我……”心琪徒劳地试图分辨，声音细若蚊蚋。
“她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林雪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松动，“错了就是错了，还敢推卸责任？”
“我没有推卸……”委屈的泪水在心琪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奶奶说过，在人前哭，不礼貌。
林雪的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厌烦了她这副“倔强”的样子。
她上前一步，在一片细微的抽气声中，抬手——“啪！”
清脆的耳光，并不十分响亮，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心琪的耳边，也炸响在整个寂静下来的宴会厅。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但更疼的，是那颗在无数个日夜里，依旧偷偷渴望着母亲一点温暖和认可的心。
它在这一巴掌下，碎裂成齑粉。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彻底塌陷了。
“雪梅！
你这是做什么！”
奶奶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快步上前，将浑身僵硬、脸颊红肿的心琪紧紧搂在怀里，挡住那些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孩子还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妈，您别总是护着她！”
林雪看着依偎在奶奶怀里的女儿，眼神复杂，有怒气，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但最终被惯有的强势覆盖，“就是被惯得越来越不知轻重！
今天这么多客人在，她的脸面是脸面，我们顾家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
奶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搂着心琪的手臂收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说：“琪儿乖，不哭，奶奶在。”
心琪把脸深深埋进奶奶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的怀抱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
外面的世界喧嚣依旧，司机很快重新推上来一个备用蛋糕，音乐再次响起，人们默契地当作一场意外插曲，继续谈笑风生。
只有角落里，那破碎的蛋糕残骸，和心琪脸上逐渐浮现的指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宴会终于在表面的热闹中散去。
别墅恢复了安静。
心琪被奶奶牵着手，默默地上楼回房间。
经过书房时，虚掩的门缝里传来母亲林雪打电话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她一贯处理公事时的果决：“……一点小意外，己经处理好了。
王总那边的项目书必须明天上班前放在我桌上……我不听任何借口，做不好，就让能做好的人来！”
那声音，和刚才斥责她时，如出一辙的冰冷、不容置疑。
心琪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奶奶拧了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满是皱纹的眼角带着心疼：“还疼吗，琪琪？”
心琪摇了摇头，异常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奶奶，轻声问：“奶奶，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在妈妈眼里都是错的？”
奶奶的手一顿，眼眶微红，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抚摸着孙女的头发：“傻孩子……”夜深人静。
心琪独自坐在书桌前，摊开印着小碎花的日记本。
窗外月光清冷，映照着她半边依旧微红的脸颊。
她拿起笔，一笔一划，用力地写下：“十月三日，晴，其实有风。
今天是我十岁的生日。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期待了。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心琪，不是错的。”
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却让那字迹，显得更加清晰而决绝。
十岁的顾心琪，在这个本该充满欢笑和祝福的日子里，亲手埋葬了对母爱的最后一丝幻想，种下了一颗名为“逃离”与“证明”的种子。
这颗种子，将在未来的岁月里，于荆棘之中，破土而生，艰难地，向着有光的地方，倔强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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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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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更知道，少说话，少动作，就能少犯错，少听到妈妈那句带着冷意的“顾心琪，你又怎么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那个巨大的、缀满了新鲜草莓和奶油裱花的三层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伴随着“生日快乐”的歌声。
心琪的心轻轻跳快了一些，这是她今天最期待的环节。
奶奶站在蛋糕旁，对她鼓励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表妹林晓晓（她舅舅的女儿，被妈妈格外偏疼）像只花蝴蝶一样冲了过来，带着撒娇的意味去拉心琪的手：“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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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晓晓因为惊吓而瞬间蓄满泪水的眼睛，自己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我不是……顾心琪！”
一个冰冷、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尖锐怒气的声音穿透了空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林雪——心琪的母亲，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
她的视线先是在泫然欲泣的晓晓身上停留一瞬，确认她无恙后，便如同冰锥般钉在了心琪身上。
那目光里的失望和责备，像寒冬里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心琪所有想解释的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今天要安分一点？”
林雪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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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是表妹她拉我……”心琪徒劳地试图分辨，声音细若蚊蚋。
“她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林雪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松动，“错了就是错了，还敢推卸责任？”
“我没有推卸……”委屈的泪水在心琪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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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一步，在一片细微的抽气声中，抬手——“啪！”
清脆的耳光，并不十分响亮，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心琪的耳边，也炸响在整个寂静下来的宴会厅。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但更疼的，是那颗在无数个日夜里，依旧偷偷渴望着母亲一点温暖和认可的心。
它在这一巴掌下，碎裂成齑粉。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彻底塌陷了。
“雪梅！
你这是做什么！”
奶奶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快步上前，将浑身僵硬、脸颊红肿的心琪紧紧搂在怀里，挡住那些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孩子还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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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看着依偎在奶奶怀里的女儿，眼神复杂，有怒气，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但最终被惯有的强势覆盖，“就是被惯得越来越不知轻重！
今天这么多客人在，她的脸面是脸面，我们顾家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
奶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搂着心琪的手臂收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说：“琪儿乖，不哭，奶奶在。”
心琪把脸深深埋进奶奶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的怀抱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
外面的世界喧嚣依旧，司机很快重新推上来一个备用蛋糕，音乐再次响起，人们默契地当作一场意外插曲，继续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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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琪被奶奶牵着手，默默地上楼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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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琪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奶奶拧了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满是皱纹的眼角带着心疼：“还疼吗，琪琪？”
心琪摇了摇头，异常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奶奶，轻声问：“奶奶，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在妈妈眼里都是错的？”
奶奶的手一顿，眼眶微红，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抚摸着孙女的头发：“傻孩子……”夜深人静。
心琪独自坐在书桌前，摊开印着小碎花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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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笔，一笔一划，用力地写下：“十月三日，晴，其实有风。
今天是我十岁的生日。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期待了。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心琪，不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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