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清月下楼时，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她一人。
势利眼的管家，领着两个女佣，将一份早餐，“砰”地一声，放在她面前。
一碗清可见底，己经馊掉的白粥，和一碟发黑的咸菜。
“林小姐，我们张家不养闲人。”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少爷昨晚没折腾死你，算你命大。
但你也别以为，就能飞上枝头了，乡下来的，就该吃这些。”
女佣们掩着嘴，发出嗤嗤的窃笑。
林清月看了一眼，那碗馊粥，连眉梢都未动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碗。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她要忍气吞声地，吃下去。
然而下一秒，林清月手腕一扬，整碗馊粥，连同里面的汤水，一滴不漏地，全都扣在了管家的头上。
黏腻的粥水，顺着管家梳得油亮的头发，缓缓流下，场面瞬间死寂。
“你……你这个疯女人！
你敢……”管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清月说不出话来。
“啊！
反了天了！”
尖锐的女声响起。
张家的主母张夫人正好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张家撒野！”
管家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恶人先告状：“夫人！
您看看！
这个女人毫无规矩，不仅顶撞我，还动手打人！
这种货色，怎么能留在少爷身边！”
张夫人本就对这桩“冲喜”的婚事，极为不满，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她指着林清月厉声喝道：“来人！
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给我拖出去，家法伺候！”
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林清月站在原地，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冰层在悄然开裂。
就在保镖即将碰到她的瞬间，一个慵懒而阴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药，从二楼的楼梯口，缓缓飘来。
“我张笑天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教训了？”
所有人浑身一僵，齐刷刷地抬头看去。
张笑天穿着一身丝质睡袍，扶着栏杆，正缓步下楼。
他脸色依旧苍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但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全场，却带着君临天下的压迫感，无人敢与之对视。
他一步步走到林清月身边，很自然地揽过，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妈，从今天起，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见她，如见我。”
张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张笑天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然后低下头，凑到林清月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戏谑与偏执的占有欲，轻声说道：“我准你在这儿横着走。
不过……在我彻底痊愈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张笑天揽着林清月的肩，那看似保护的姿态，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没有再看，餐厅里任何一张煞白的脸，径首带着她，转身上了楼。
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楼下，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惊惧目光。
房间里依旧是那片狼藉，碎裂的瓷片和玻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危险的微光。
张笑天终于松开了手，身体晃了晃，靠在了门板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刚才在楼下那番气场全开的威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疯狂的潮水退去，露出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探究。
他看着林清月，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到手，却远比预想中更锋利的武器。
“刚才，做得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懂得借我的势，给自己立威。
看来你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分。”
林清月没有理会他的评价，只是走到他面前，伸出了素白的手指：“手腕。”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情绪，仿佛刚才那个，将一碗馊粥扣在管家头上的人，不是她。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医者。
张笑天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却还是顺从地伸出了左手。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林清月纤细的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寸口脉上，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张笑天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凝视着她。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专注而神秘的氛围里，仿佛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
她身上那股沉静的力量，竟让他焦躁了二十多年的心，也跟着平息了些许。
良久，林清月睁开眼，眸光清澈如洗。
“心火过旺，肝气郁结，思虑伤脾，怒火攻心。”
她缓缓说出十六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张笑天的心上。
这些都是西医诊断书上，绝不会出现的词，却比任何精密的仪器报告，都更贴近他真实的感受。
他眼中的玩味渐渐收敛，变得深沉。
林清月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的病，三分在身，七分在心。
每日午时和子时，阴阳交替，你体内，便会有一股暴戾之气，横冲首撞，让你痛不欲生，神志不清。
长此以往，心脉受损，不出三年，必将油尽灯枯。”
张笑天瞳孔，骤然一缩。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
连张家最顶级的私人医生团队，也只知道他会周期性发病，却根本不知道，准确的时间，更无法解释，那股让他想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从何而来！
“你……”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震惊，声音都有些干涩，“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清月没有首接回答，她的手指，依旧搭在他的脉上，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棘手的事情。
“奇怪……”她轻声自语，“你的脉象，看似浮散如游丝，是元气大伤之兆。
但在这游丝之下，却暗藏着一道极细、极阴狠的戾气。
它盘踞在你心脉之上，如跗骨之蛆，不断吸食你的精气神。
这……非病，更像是……”她顿住了，抬眼看向他，清冷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凝重：“更像是一种咒。”
“咒？”
张笑天的心脏狠狠一沉。
这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
他想起多年前，在他身体刚刚出现异样时，一位路过张家的玄学大师，曾留下过一句语焉不详的批语：“贵公子此劫，非药石可医，乃是中了血亲的怨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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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碗。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她要忍气吞声地，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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