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下午两点五十七分,跳到了两点五十八分。
屏幕上那个只写了三行字的文档,已经这么白花花地刺了我**个钟头。
第一行是标题:«许尚进的一天»,第二行是空行,第三行是开头:许尚进醒来,
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妈的,连我的一天都这么难写吗?我,许尚进,二十五岁,自由职业者。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个无业游民,靠给一些不知名的小公众号写点软文勉强糊口。
银行卡余额三位数,房租欠了半个多月,唯一对我还有点期待的,
大概就是楼下那只每天来等我投喂的三花猫了。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放过自己,
也放过这个该死的文档。今天的“工作量”算是完成了,虽然屁都没憋出来。关掉电脑,
泡上今天第三包泡面,然后习惯性地从柜子里,拿出最后剩的一根淀粉肠。
这是给楼下那位“主子”的贡品。我住的这栋老破小,楼道里永远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混合着不知道是谁家炒菜的油烟味。下了楼,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单元门,
傍晚略带凉意的空气涌进来,让我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点。果然,它就在那儿,
蹲坐在垃圾桶旁边的破纸箱上,一副睥睨众生的表情。它是只三花猫,毛色杂乱,
但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我给它起了个名,叫桂花,因为它总在秋天出现的最频繁,
身上好像也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桂花的味道。当然,大概率是我的错觉,
或者是它刚在哪个桂花树下打过滚。“喏,今天的口粮,将就一下吧,桂花同志。
”我撕开淀粉肠的包装,掰成两半,一半放在他面前干净的水泥地上,一半留着自己吃。
我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给猫吃整根的淀粉肠有点儿太奢侈了。吃完肠后,
我直接蹲在桂花旁边,叹了口气:“也就你还每天在这儿等我了。”桂花低头嗅了嗅,
慢条斯理的开始啃,我在旁边看着,心里那点破事暂时被搁置了。喂猫这事儿,
成了我这种失败者生活中少有的,能感觉到自己还有点儿用的时刻。至少,
有个小生命在等着我,虽然它可能等的只是那半根淀粉肠。它吃的差不多了,舔了舔爪子,
抹了抹脸,然后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往常这时候,
它要么甩甩尾巴走猫,要么蹭我两下表示满意,但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它看我的眼神,
怎么说呢,不像一只猫,倒像个准备跟我谈点正事儿的老朋友。然后,它开口说话了。
声音不高,有点儿沙哑,但字正腔圆,绝对是普通话:“我每天都来,因为这是我的设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根弦断了。我愣在原地,蹲着的腿有点儿发麻。幻觉?
饿出幻觉了?我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桂花,不,那只会说话的猫,
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像人类一样:“别惊讶,你也是。你是个小说人物,而写你的那个家伙,
好像卡文了,三个月没更新了。”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一定是疯了,写东西写出精神病了?我那个只有三行字的文档,有这么大魔力?
“你……你再说一遍?”我终于挤出一句,声音都在抖。“我说。”桂花耐心的重复,
甚至用爪子指了指我,“你,许尚进,男,二十五岁,住这破楼,欠一屁股债,
是个虚构角色。创造你的作者,笔名叫……算了,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他遇到创作瓶颈,
或者可能干脆把你忘了,已经三个月没给你写新情节了。”信息量太大,
我的CPU直接烧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从屁股传上来,
稍微拉回了我一点神智。“虚构角色?小说?这怎么可能?我活了二十五年!我有记忆!
我小时候摔破过膝盖,我初恋是小学同桌,我……”“都是设定。”桂花打断我,
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的记忆,你的感受,你以为的真实,都是他写出来的。
包括你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这个开场,也是他给你定的调子。”它顿了顿,补充道,
“挺俗套的,对吧?”我懵了,彻底懵了。我活了二十五年的人生,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此刻的穷困潦倒,难道都只是某个家伙键盘下的几行字?这比告诉我,
我是外星人遗落在地球的孩子还要离谱。“证据……”我喃喃道,“我需要证据。
”桂花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好吧,看你可怜。你仔细想想,
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比如,你想给某个远房亲戚打电话,号码拨了无数次,
永远是忙音?或者,你明明把钥匙放在桌上,一转身就不见了,过一会儿又出现在老地方?
”我浑身一僵,还真有。我想起上周,试图联系一个据说混的还不错的表叔,
电话永远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无法接通。还有我那把破钥匙,经常跟我玩捉迷藏,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细心,或者运气差。“还有,”桂花用爪子点了点地面,“你没发现吗?
隔壁那个天天早上练美声的王大妈,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啊啊啊’了。楼下的便利店,
招牌上的灯坏了一半,一直没人修。这个世界……正在变得粗糙。”我环顾四周,
经它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巷子口那盏本该亮起来的路灯,今天没亮。傍晚的天空,
云彩的边缘像是用劣质画笔抹过,有点模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像冰冷的潮水,
慢慢从脚底淹上来。“如果……如果作者不写了,会怎么样?”我问,
声音不由自主的压低了。桂花那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类似怜悯的东西。
“那就意味着,你的故事停滞了。时间可能会循环,bug会越来越多,
配角会逐渐失去活力,就像……就像游戏里的NPC卡住了。最后,如果作者彻底放弃,
把这个文档丢进回收站……”它停顿了一下,轻轻的说,“那你们的存在,
可能就真的消失了。”消失。这个词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我不是真实的,
但我的恐惧是真实的,我不想消失!哪怕我的人生再操蛋,这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人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声音沙哑的问。“因为你是主角。”桂花舔了舔自己的毛,
“这个世界是围绕你转的。如果船要沉了,你是最有可能找到救生艇的那个。
而且……”它似乎笑了笑,“喂我火腿肠,是这三个月里,你唯一稳定进行的,
像‘主角’的行为。我觉得你或许……还有点救。”我坐在地上,晚风吹过,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世界观在几分钟内彻底崩塌,然后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组了。
我是个小说角色,我的作者可能弃坑了,我和我身边的一切,正面临一场无声的灭绝。
而唯一的知情者,是只每天蹭我半根火腿肠的猫。这叫什么事儿啊!2那天晚上,
我是飘回出租屋的。泡面早就凉透了,坨成一团,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坐在电脑前,
看着文档里的那几个字:[许尚进醒来,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现在读起来,
感觉完全不同了。这不是一个矫情的文学开头,这是我的出厂设置!是我的诅咒!
我试着回想我二十五年的人生,那些清晰的、模糊的、快乐的、痛苦的记忆,
现在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哪一段是作者精心构思的?哪一段是他为了凑字数胡诌的?
我的性格,我的颓废,是天生如此,还是他为了戏剧效果强行赋予的。我走到镜子前,
盯着里面的自己。一张普通的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脸,头发乱糟糟,
眼神因为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显得有些涣散。这就是‘主角’的样子?
这家伙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儿问题?“桂花……”我下意识的念出它的名字。对,
现在唯一能证明我不是疯了的,就是那只猫,我得再找它问问清楚。接下来的几天,
我的人生目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想办法搞点钱交房租,
变成了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并避免消失。我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喂桂花,
淀粉肠升级成了王中王,我觉得有必要讨好一下这位唯一的“内部消息源”。
桂花对我的上道表示满意,偶尔会透露点信息。“你看那个送快递的小哥,”它蹲在我旁边,
用爪子指指匆匆走过的身影,“他每天经过这条巷子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零五分,
误差不超过三分钟。但最近,他有时十点十分才来,有时甚至不来了,
这说明作者对他的控制力在减弱。”我毛骨悚然,以前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细节。
“还有天气,”桂花抬头看天,“上周三那场暴雨,下得毫无征兆,停的也干脆利落,
雨后的空气连点土腥味都没有,假的很,典型的‘情节需要一场雨’的写法。
”我试着验证桂花的理论,我鼓起勇气,再次拨打那个表叔的电话。这次,电话居然通了!
但响了几声后,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毫无感情色彩,像电子音:“对不起,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可我明明拨通了!这bug也太明显了!
我又尝试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我突然决定坐公交车,去城市另一头的公园,
那地方在我记忆里,好像从来没去过。结果,公交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司机挠着头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等了半小时,下一班车还是没来。
我只好悻悻的走回去,感觉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拽回了原来的轨道。最诡异的是时间感。
有时候,我觉得一天长的像是一个星期,有时候,又觉得一眨眼就天黑了。
桂花的解释是:“叙事节奏紊乱了,作者可能想写点日常,但又不知道怎么写,
时间就忽快忽慢。”这种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并且这个世界还在逐渐掉帧,卡顿的感觉,
快把我逼疯了。焦虑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比得知自己欠债时还要强烈。
欠债还能挣,这“存在危机”怎么破?我跟桂花抱怨:“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我还能跳出这本书去催更吗?”桂花趴在一个破沙发垫子上,
懒洋洋的说:“你可以尝试互动。”“互动?”“嗯,比如,对着空气说话,
或者做一些特别反常的,可能引起作者注意的事情。让他知道,你这个角色,
还有自己的想法。”这听起来更疯了,但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
我开始了我的“行为艺术”。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天花板大喊:“喂!作者!
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彩票中奖情节?不然我快活不下去了!”没反应,
除了楼下的邻居骂了句“神经病啊!”我又试着在文档里那三行字下面,
自己敲字:许尚进决定反抗命运,他要去创业了!刚打完,电脑突然蓝屏了,重启后,
我打的那行字消失了。我甚至尝试用圆珠笔,在胳膊上画了个对话框,里面写着“SOS!
角色被困!请求支援!”画完自己都觉得像个傻逼。桂花对我这些幼稚的行为不予置评,
只是偶尔提醒我:“力度不够,你得做点真正违背你‘人设’的事情。你是个颓废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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