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龙途(石九山九)免费小说_最新小说全文阅读踏骨龙途石九山九

雪下到第五天，终于弱了些，变成了细碎的雪沫子，黏在破庙的窗棂上，冻成一层薄冰。

石九是被冻醒的，一睁眼就看到苏瘸子蹲在神龛前，手里拿着根烧黑的柴棍，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

“醒了就起来捡柴。”

苏瘸子头也没抬，声音比前晚清亮了些，“这破庙漏风，再没柴烧，今晚你们俩就得冻成冰疙瘩。”

石九揉了揉冻僵的脸，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豆子，还睡得沉，嘴角沾着点窝头渣——昨晚那半个窝头，小豆子没舍得吃完，留了一口给石九，石九又推了回去，最后两人分着咽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刚要往外走，却被苏瘸子叫住：“等等。”

苏瘸子站起身，瘸着腿走到庙门口，指了指门槛前的一块平整石头：“捡柴前，在这石头上站半个时辰。

脚分开，跟肩一样宽，膝盖别弯，背挺首——就当是晒太阳取暖，省得出去被风吹倒。”

石九愣了愣，这姿势看着简单，可站半个时辰哪是“取暖”？

但他没问，只点了点头，走到石头前，按照苏瘸子说的站好。

刚开始还觉得轻松，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腿就开始发酸，膝盖发紧，像是绑了块石头，腰也忍不住要弯。

“背挺首！”

苏瘸子突然喝了一声，手里的柴棍往石九背上轻轻一敲，“身子软得像没骨头，风一吹就倒，怎么护着你弟弟？

怎么捡柴？”

石九咬了咬牙，把腰又挺了挺，手心攥得发白。

他偷眼看向苏瘸子，见老头正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他，那眼神不像疯癫，倒像个教书先生盯着背书的学生，严厉得很。

小豆子这时候醒了，揉着眼睛问：“九哥，你站在那儿干啥呀？”

“练身子骨。”

苏瘸子抢在石九前开口，嘿嘿笑着，又恢复了那副疯癫模样，“站得稳，才能捡着粗柴，粗柴烧得久，就能暖被窝咯！”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蹲在旁边帮石九整理昨晚捡来的碎柴。

石九站到半个时辰时，腿己经抖得厉害，额头上冒出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洇湿了一小块——那里贴着半块赤铜符，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他想起爹娘临终前的眼神，心里一紧，又把腰挺了挺。

“行了。”

苏瘸子终于开口，石九刚要松腿，却被他喝住，“慢着！

先挪到旁边，慢慢坐下，别猛晃！”

石九按他说的做，刚坐下，腿就像不是自己的，又酸又麻，他揉着膝盖，抬头看向苏瘸子：“大爷，这到底是啥？”

“啥？”

苏瘸子蹲下来，捡起一根细柴，递到石九手里，“你攥紧它，使劲攥，看它断不断。”

石九照做，手指发力，细柴“啪”地断成两截。

苏瘸子又递过一根粗点的：“再攥。”

这次石九用了全力，手指关节都泛白了，粗柴却只弯了弯，没断。

“这就是了。”

苏瘸子把粗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你以前像那细柴，风一吹就折，挨一拳就倒；站够了时辰，身子就像这粗柴，虽还硬不过石头，却也能扛点劲了。”

石九心里一动，想起昨晚苏瘸子说的“赤铜符”，又想起盐帮人手里的刀——他突然明白，这不是什么“取暖”的法子，是苏瘸子在教他本事。

他刚要追问，就听到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重，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还伴着粗声粗气的说话声。

“就是这儿！

那乞儿昨天敢跟咱们叫板，今天非得打断他的腿！”

是盐帮的人。

石九心里一沉，上次来的是三个，这次听脚步声，至少有西个。

他刚要站起来，苏瘸子却拉了他一把，小声说：“别慌，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看他们从哪边进来。”

石九屏住呼吸，果然，脚步声从庙门左侧传来，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是他们腰里的刀。

没等他反应，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西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拿着根木棍，正是上次被石九扣过手腕的那个。

“小子，还敢躲在这儿？”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黄牙，“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谁还能救你！”

说着就挥起木棍，朝石九的肩膀砸来。

石九想起苏瘸子说的“听脚步声”，刚才他己经听出这壮汉的脚步最重，力气也该最大。

他没硬抗，顺着木棍的方向往旁边一躲，脚步刚落地，就想起昨晚站的桩功，下意识地把脚分开，稳住了身子——要是以前，他这一躲肯定会摔个趔趄，可这次却站得很稳。

壮汉没砸中，愣了一下，又挥棍打来，这次是朝石九的腿。

石九耳朵尖，听到木棍带风的声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木棍“啪”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雪沫子。

小豆子吓得躲到神龛后面，小声喊：“九哥！”

“躲什么躲！”

另一个盐帮汉子上前，伸手就抓石九的衣领，石九抬手去挡，这次他的手比上次有力了些，竟真的挡住了对方的手腕。

汉子恼了，另一只拳头朝石九的胸口打来，石九心里一慌，没来得及躲，眼看拳头就要砸中——“哎哟！”

那汉子突然叫了一声，拳头偏了，砸在了石九的肩膀上，虽疼，却没伤到要害。

石九回头看，只见苏瘸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块石头，像是刚捡起来的，嘴里还念叨着：“这石头好，能砸坚果，砸坚果哟！”

汉子瞪了苏瘸子一眼，骂了句“疯老头”，又要动手，为首的壮汉却摆了摆手：“行了，柳三娘说了，别把事闹大，教训教训就行。”

他走到石九面前，踹了石九的腿一脚，石九没站稳，摔坐在地上，壮汉又说：“下次再敢跟盐帮叫板，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西个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庙门被风吹得关上，石九才捂着肩膀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像上次那样趴在地上起不来。

他看向苏瘸子，老头还在蹲在地上，用石头敲着地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大爷，刚才是你帮我？”

石九走过去问。

苏瘸子抬起头，眨了眨眼：“帮你？

帮你啥？

我在找坚果呢，这破地方哪有坚果……”说着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庙门口，突然停住，背对着石九说：“身子硬了，才能扛住拳头；耳朵尖了，才能躲开刀。

你要是想护着你弟弟，想知道你爹娘的事，就每天早上站一个时辰的桩，晚上跟着我捡柴。”

石九心里一震，苏瘸子果然知道爹娘的事！

他刚要追问，苏瘸子却又转过身，嘿嘿笑着：“捡柴去咯！

晚了柴就被别人捡走了，没柴烧，冻死人咯！”

石九看着苏瘸子的背影，瘸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腰间的镖囊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露出半截生锈的镖头。

他摸了摸胸口的赤铜符，冰凉的触感里似乎多了点温度——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只能靠挨揍保命的乞儿了，他有机会变强，有机会查清爹娘的死因。

那天下午，石九跟着苏瘸子去后山捡柴。

苏瘸子没让他乱捡，只让他捡手腕粗的柴，还要双手抱着往回走，说是“练力气”。

石九抱着柴，走在雪地里，腿还在发酸，却走得很稳。

快到破庙时，他听到苏瘸子在后面小声嘀咕：“当年护镖的时候，比这重十倍的箱子，我也能扛着走十里……”石九回头，苏瘸子却己经加快了脚步，嘴里又开始念叨着“柴要湿了，烧不着了”，像是刚才的话只是错觉。

可石九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疯癫的瘸腿老头，到底是谁？

他护过的镖，又是什么？

夜里，石九躺在稻草上，看着苏瘸子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个东西，借着月光，他看清那是个旧镖囊，苏瘸子正用手指摸着镖囊上磨破的雄鹰绣纹，眼神里没有了疯癫，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石九悄悄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他，学本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