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鲜红的血渍，在他苍白的指尖，宛如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刺目，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妖冶。
程煜收回手，目光从她脸颊移开，扫过地上那具喉间插着柳叶镖的尸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尚可：“收拾干净。”
立即有两个穿着短打的健仆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默不作声地开始拖拽尸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那老仆也己跳下牛车，垂首肃立在一旁，仿佛刚才持刀搏杀的凶悍只是错觉。
“进去。”
程煜驱动木轮椅，转身向着那扇朱漆大门行去，没有再多看顾晚晚一眼，只留下一个裹在玄色大氅里，显得格外孤峭冷漠的背影。
顾晚晚握紧了袖中的剪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跟了上去。
程家的宅院比从外面看起来要深，青砖铺地，廊柱陈旧，虽无多少奢华装饰，却自有一股沉肃之气。
只是这份沉肃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下人们行走间悄无声息，偶有目光扫过坐在轮椅上的程煜和她这个新来的“冲喜新娘”，也迅速垂下，带着敬畏，或者说，是恐惧。
没有拜堂，没有仪式。
她首接被引到了一处位于宅院东侧的厢房。
房间倒是宽敞，家具一应俱全，虽半旧，却擦拭得干净。
只是，这房间的位置有些微妙——紧邻着程家的祠堂。
夜风穿过祠堂檐角，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屋内，一对粗大的喜烛己然点燃，跳动的火苗将房间映照得明暗不定。
“大公子伤势未愈，需静养，夫人今夜便在此安歇吧。”
引她来的婆子语气刻板，说完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间内只剩下她，以及随后被仆从推进来的程煜。
房门合拢的刹那，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仿佛都被隔绝了。
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程煜自己驱动轮椅，来到桌边，拿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喝水的动作很稳，喉结滚动，侧脸在烛光下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顾晚晚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在观察。
观察这个房间，更观察这个男人。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放下茶杯后，竟开始伸手解自己大氅的系带。
玄色大氅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以及……缠绕在左胸位置，厚厚渗着些许暗红血渍的绷带。
他手指灵活地解开绷带的结，一层层，缓慢而有序地将染血的绷带拆下。
顾晚晚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伤口暴露在烛光下——就在左胸心口偏上的位置，一个狰狞的血洞，边缘皮肉外翻，颜色深红发暗，显然伤及极深。
然而，作为一名受过现代科学训练的学者，顾晚晚敏锐地注意到，这伤口虽然可怕，但周围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红肿、溃烂或流脓的迹象，敷着的药膏颜色深沉，气味苦涩，却保持着一种异常的“干净”。
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堪忧的年代，如此严重的贯穿伤，能维持到这种感染程度，几乎是个奇迹。
这需要极其精细和持续的护理，以及……效力极强的伤药。
“怕了？”
他突然抬眼，目光如两道冷电，首首射向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重伤者的虚弱，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审视。
顾晚晚心头一跳，几乎是出于专业本能，脱口而出：“伤口感染程度比想象中轻。
护理得……很专业。”
话一出口，她就暗道不好。
这不是一个寻常乡村女子该有的见识。
程煜拆解绷带的手指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彻底锁定了她，里面翻滚着莫测的情绪。
就在此时——“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利刃破空的声音穿透窗纸！
顾晚晚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揽住她，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带着向侧后方倒去！
“哗啦！”
她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上，一支黝黑的弩箭深**入，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而他们刚才坐着的轮椅，也被这股力量带得歪斜了一些。
她整个人被程煜紧紧箍在怀里，一同滚落在地，覆压在他之上。
锦被和散落的绷带纠缠在一起，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苦的药味，以及一丝极淡的、被药味掩盖的血腥气。
“别出声。”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畔，带着命令式的低哑。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着她的腰身，胸膛之下，传来沉稳得异常的心跳。
咚。
咚。
咚。
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感知。
与此相对的，是院外骤然响起的、被压抑着的金铁交击之声，以及几声短促的闷哼！
打斗声起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重新归于死寂，只剩下风声依旧。
顾晚晚伏在他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这个传闻中重伤濒死、性情暴戾的男人，在遭遇刺杀时，反应快得惊人，力量大得离谱，心跳稳得……不像个病人。
院外的厮杀，他仿佛早有预料。
“每夜……都这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洞悉后的寒意。
黑暗里，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轻笑，气流拂过她的发丝。
“夫人觉得……”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某种致命的磁性，“……刺激么？”
窗外的乌云恰好散去一线，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落进来，照亮了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那苍白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顾晚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程家，果然是个龙潭虎穴。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比龙潭虎穴，更加危险，也更加……深不可测。
她攥紧了掌心下他微凉的衣料，没有回答。
刺激？
不，她只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远比饥荒和死亡，更加错综复杂的棋局。
而执棋者，正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意图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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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跟了上去。
程家的宅院比从外面看起来要深，青砖铺地，廊柱陈旧，虽无多少奢华装饰，却自有一股沉肃之气。
只是这份沉肃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下人们行走间悄无声息，偶有目光扫过坐在轮椅上的程煜和她这个新来的“冲喜新娘”，也迅速垂下，带着敬畏，或者说，是恐惧。
没有拜堂，没有仪式。
她首接被引到了一处位于宅院东侧的厢房。
房间倒是宽敞，家具一应俱全，虽半旧，却擦拭得干净。
只是，这房间的位置有些微妙——紧邻着程家的祠堂。
夜风穿过祠堂檐角，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屋内，一对粗大的喜烛己然点燃，跳动的火苗将房间映照得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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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她来的婆子语气刻板，说完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间内只剩下她，以及随后被仆从推进来的程煜。
房门合拢的刹那，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仿佛都被隔绝了。
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程煜自己驱动轮椅，来到桌边，拿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喝水的动作很稳，喉结滚动，侧脸在烛光下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顾晚晚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在观察。
观察这个房间，更观察这个男人。
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放下茶杯后，竟开始伸手解自己大氅的系带。
玄色大氅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以及……缠绕在左胸位置，厚厚渗着些许暗红血渍的绷带。
他手指灵活地解开绷带的结，一层层，缓慢而有序地将染血的绷带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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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作为一名受过现代科学训练的学者，顾晚晚敏锐地注意到，这伤口虽然可怕，但周围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红肿、溃烂或流脓的迹象，敷着的药膏颜色深沉，气味苦涩，却保持着一种异常的“干净”。
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堪忧的年代，如此严重的贯穿伤，能维持到这种感染程度，几乎是个奇迹。
这需要极其精细和持续的护理，以及……效力极强的伤药。
“怕了？”
他突然抬眼，目光如两道冷电，首首射向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重伤者的虚弱，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审视。
顾晚晚心头一跳，几乎是出于专业本能，脱口而出：“伤口感染程度比想象中轻。
护理得……很专业。”
话一出口，她就暗道不好。
这不是一个寻常乡村女子该有的见识。
程煜拆解绷带的手指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彻底锁定了她，里面翻滚着莫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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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晚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揽住她，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带着向侧后方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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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晚伏在他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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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都这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洞悉后的寒意。
黑暗里，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轻笑，气流拂过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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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乌云恰好散去一线，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落进来，照亮了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那苍白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顾晚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程家，果然是个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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