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地板光得能照出人影。冷。这栋别墅里什么都贵，就是没有热气儿。
巨大水晶吊灯悬在头顶，亮得晃眼，可影子投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我一个人坐在能躺下五个人的沙发上。对面墙上的古董挂钟，秒针咔哒咔哒地走，
声音在空旷里显得特别响。这就是我和林砚的“家”。协议婚姻三年，住在一个屋檐下，
像两个陌生人。我们从不一起吃饭。睡觉更是各占一层楼。唯一的交集，就是每月一号，
他助理准时打到我卡上的五十万。还有那份躺在保险柜里的婚前协议，条款冷冰冰，
像这房子。门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很轻。接着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节奏稳定。林砚回来了。我眼皮都没抬，依旧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无聊的消消乐。
他脱下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我知道是手工定制的深灰色大衣，
随手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刻意的松弛。“还没睡？”他问，
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情绪，像在问天气。“嗯。”我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
消除一排小动物。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挂钟的咔哒声，
和他走向开放式厨房倒水的轻微声响。我闻到他身上传来一丝极淡的烟味，
混合着一点清冽的须后水气味。这味道，和他平时白天穿廉价西装挤地铁的“程序员”人设，
有点不搭。“明天周末，”他端着水杯走回来，站在沙发几步远的地方，“老规矩？”“嗯。
”我还是没抬头。老规矩。就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转身走向通往他三楼卧室的旋转楼梯。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我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个走得不知疲倦的钟。这日子，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
底下谁知道藏着什么。第二天是周六。阳光倒是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可惜暖不了这房子。我换上最普通不过的牛仔裤和卫衣，帆布鞋，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
镜子里的人，素面朝天，眼神有点空。
和那个穿着高定、戴着珠宝、出入高档酒会的“林太太”，判若两人。这才是真实的我。
或者说，是我需要林砚看到的我——一个家境普通、性格温顺、只想安稳度日的女人。
拿起那个用了好几年的旧帆布包，我下楼。别墅里静悄悄的，林砚应该还在三楼没下来。
我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走向车库。车库里停着几辆车。最显眼的是林砚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像头沉默的野兽。角落里，停着我那辆白色的小POLO，显得有点寒酸。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声在车库里显得有点大。开出别墅大门，
汇入周末上午的车流。心里那点莫名的沉闷，才稍稍散开一点。今天约了苏晓。
我唯一的朋友。在一家嘈杂热闹的港式茶餐厅。人声鼎沸，
空气里弥漫着菠萝油和丝袜奶茶的甜腻香气。苏晓已经在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
面前摆着一杯冻柠茶，正低头刷着手机。“晓晓。”我走过去坐下，
把帆布包扔在旁边的椅子上。“星釉！”苏晓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把手机推过来，“快看！
这家新开的密室逃脱，评价超好！恐怖主题的！去不去？”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宣传图，
写着“怨灵医院”、“尖叫指数五颗星”。我兴趣缺缺：“不去，吓人。”“哎呀，
去嘛去嘛！”苏晓抓住我的胳膊晃，“你天天闷在那个金丝笼里，人都要发霉了！
得找点刺激！释放一下！”金丝笼。她形容得真贴切。我端起她给我点的鸳鸯奶茶，
喝了一大口，甜和苦混在一起。“真不去？”“真不去。”我摇头，“我怕心脏受不了。
”苏晓泄气地往后一靠：“没劲！那你说，你周末干嘛？又回你那小出租屋发呆？”“嗯。
”我含糊地应着。那间租在公司附近、一室一厅的老破小，才是我偶尔能喘口气的地方。
“唉，你这日子过的……”苏晓同情地看着我，“那个林砚，还那样？冷得像块冰？”“嗯。
”“钱呢？给得准时吗？”“准时。”“那……他有没有……那个……”苏晓挤眉弄眼。
“想什么呢。”我白了她一眼，“我们纯洁得很，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啧啧，
”苏晓摇头，“守着这么个大帅哥，还是个有钱的，只能看不能用，星釉，你亏大了！
”“闭嘴吧你。”我拿起一块菠萝油塞她嘴里。心里却没什么波澜。林砚是好看。
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总是抿着，带着点疏离。但那又怎样？协议就是协议。
虚假的婚姻，要什么真情实感。吃完东西，和苏晓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
她试衣服，我在旁边看着。“星釉，这件怎么样？”苏晓拿着一条亮片小短裙在身上比划。
“太闪了。”我评价。“这件呢？”她又拿起一件碎花连衣裙。“像桌布。”“冷星釉！
”苏晓气得跺脚，“你能不能给点建设性意见！”我耸耸肩：“实话实说。”“没劲！
”她气呼呼地去结账另一条我完全没看上的裙子。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看。
是一个没有保存名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地址：目标今晚现身。
蓝调酒吧。VIP3包厢。21点。心口猛地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目标？今晚？
蓝调酒吧？那地方我知道，城里有名的销金窟，会员制，一般人进不去。发信人是“老板”。
我给他打工的人。一个神秘的，付钱很大方，
只通过网络和一次性号码联系我的“情报掮客”。我的真实身份之一。冷星釉，
林砚眼里温顺无害的普通妻子。苏晓眼里被困在金丝笼里的可怜闺蜜。实际上，
我是个商业间谍。专门靠敏锐的观察力和一点黑客小技巧，窃取或验证某些商业情报，
卖给需要的人。报酬丰厚。也是我为自己留的后路。林家的钱是林家的。协议到期，
一拍两散。我得有自己的钱。“看什么呢？脸色这么严肃？”苏晓提着购物袋凑过来。
我迅速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包里，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垃圾短信。买好了？走吧。
”“哦。”苏晓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送走意犹未尽的苏晓，我开着POLO，
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别墅。方向盘一打，去了城市另一头。我的小出租屋。在老城区，
楼道里贴着各种小广告，空气里有饭菜混杂的味道。打开门。四十平米，一眼望到头。
旧沙发，小茶几，书桌上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这里让我安心。我瘫在旧沙发里，
盯着天花板角落一小块渗水留下的黄色污渍。蓝调酒吧。VIP3。21点。目标是谁？
老板没说。他只负责提供线索和报酬，从不解释细节。我需要自己去确认。时间还早。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加密的虚拟网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有些冷。
我要查查蓝调酒吧VIP3今晚的预定信息。这有点难度。蓝调的客户系统防护不弱。
但对我来说，不是不可逾越。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一行行代码指令输入。屏幕闪烁。
进度条缓慢推进。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出租屋里没开灯，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终于。一个界面跳了出来。蓝调酒吧后台系统。找到了。
：晚20:30至次日凌晨关联会员卡号：******8888会员姓名：砚后面两个字，
被星号代替了。但那个“砚”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我眼里。砚？林砚？不可能。
他那种刻板无趣、除了上班就是回家虽然家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的程序员，
怎么可能去蓝调那种地方？还VIP包厢？心跳有点乱。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重名？巧合？还是……我老公林砚，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手指有点凉。
我又输入指令，试图破解星号屏蔽。系统弹出红色警告。权限不足！触发一级警报！
糟了！我立刻切断网络连接，合上笔记本。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要撞出来。
差点被发现。蓝调的后台安保，比我想象的严密。那个名字……砚……像块石头压在心里。
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晚上八点半。我换了一身衣服。黑色修身针织衫，同色系长裤，
外面套一件不起眼的深色风衣。头发盘起来，戴了顶鸭舌帽，压低帽檐。脸上化了点妆，
刻意修饰了轮廓，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对着洗手间模糊的镜子照了照。还行。
像个晚上出来放松的白领。打车到了蓝调酒吧附近。没直接过去。
在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站在阴影里观察。蓝调的门口很安静。没有普通夜店的喧闹。
深色的门头，低调的招牌。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安保，身材高大，
眼神警惕。进出的人不多。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衣着精致。一看就非富即贵。
时间指向八点五十。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蓝调门口。车停下。
副驾驶下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到后面，恭敬地拉开车门。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地上。接着，一个身影弯腰下车。黑色羊绒大衣，剪裁完美，
包裹着挺拔的身形。侧脸线条冷硬。鼻梁很高。薄唇抿着。昏黄的路灯灯光落在他身上。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无比清晰。林砚。真的是他。我的协议丈夫。
那个每天穿着几百块西装挤地铁、回家就上三楼、话都没几句的“程序员”林砚。
他站在那里。气质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带着点刻意收敛的普通，
而是一种内敛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像出鞘的刀。只是安静地立着，
就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门口的两个安保看到他，立刻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他略一点头，
没说话，径直迈步走进蓝调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内。我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冰凉。
瓶身被我捏得微微变形。脑子有点乱。林砚。蓝调VIP会员。宾利慕尚。
恭敬的司机和安保。他到底是谁？那个“目标”，难道就是他？老板让我来“验证”的目标，
是我的丈夫？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靠在便利店冰凉的玻璃墙上，努力平复呼吸。不行。
不能慌。既然来了，就得弄清楚。VIP3包厢。我得想办法进去看看。或者，至少靠近点，
听到些什么。蓝调的门禁很严。我没有会员卡。硬闯肯定不行。目光扫过四周。酒吧旁边，
有条不起眼的窄巷。是通往后面厨房和员工通道的。或许……我绕到那条巷子口。光线昏暗，
堆着几个空的啤酒箱。空气里有油烟和垃圾混合的味道。巷子深处，一扇铁门开着条缝，
透出里面厨房的嘈杂声和灯光。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人，正靠在门边抽烟，一脸疲惫。
机会。我走过去，脚步放轻。“嘿，哥们儿。”我压低声音，尽量显得自然。
服务生吓了一跳，警惕地看过来：“谁？”“别紧张，”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帮个小忙？”他的目光落在钞票上，
又看看我：“……什么忙？”“我想进去看看，就一会儿。”我指指蓝调里面，“不惹事，
就看看。”他犹豫了一下，摇头：“不行，有监控，查得严。”“很快。
”我又加了两张钞票，“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让我待一会儿就行。我是……来找人的，
怕他骗我。”我适时地露出一点焦虑和难过的表情。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钱，
眼神挣扎。“真的……就一会儿？”“十分钟。”我保证，“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他咬咬牙，飞快地抽走我手里的钱，塞进口袋。“跟我来，快点！别出声！”他掐灭烟头，
示意我跟着他。闪身进了那扇铁门。里面是热火朝天的厨房。厨师在颠勺，帮厨在洗菜，
一片嘈杂。油烟味很重。服务生带着我，贴着墙根，快速穿过忙碌的人群，
走到一扇挂着“储物间”牌子的门前。他推开门。里面堆满了成箱的酒水饮料。
“你就在这里待着，”他快速地说，指着储物间另一头，“那边有个门，通往前厅走廊，
门上有条缝，能看到VIP区那边。记住！十分钟！千万别出来乱走！被经理抓到我就完了！
”“好，谢谢！”我赶紧点头。他关上门出去了。储物间里光线很暗，
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点光。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说的那扇门前。果然。
这是扇老式的木门，门板和门框之间有道不小的缝隙。凑近眼睛。视线豁然开朗。
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灯光是暧昧的暖黄色。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关着门的包厢。
VIP1，VIP2……VIP3！就在斜对面！包厢的门紧闭着。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衬衫、面无表情的男人。像两尊门神。一看就是保镖。我心跳加速。
林砚在里面。他在干什么？和谁见面？那个“目标”……就在这时。VIP3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啤酒肚很显眼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走出来，
边走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他身后，林砚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黑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淡，甚至有点冷。和在家里那种刻意的平淡不同。这是一种真正的，
居高临下的疏离感。他微微侧头，对着包厢里面说了句什么。声音不高。隔着门缝，
听不太真切。但那个口型……我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在说：“……张总，好自为之。”张总？
就是那个预定包厢的“张总代”？那个啤酒肚男人又谄媚地说了几句。
林砚只是略一颔首，显得有些不耐。他迈步朝走廊另一头走去。方向……好像是我这边！
我吓得立刻缩回头，紧紧贴在储物间冰冷的墙上，大气不敢出。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
踏在厚地毯上，发出闷响。越来越近。他走过储物间的门口。
我甚至能感觉到门板传来的轻微震动。脚步声没有停留。继续向前。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靠在墙上，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太强了。
完全不是那个回家就沉默上楼的林砚。这个林砚，像换了个人。危险。强大。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谁？那个张总，又是谁？老板让我验证的目标，肯定就是林砚。他要我验证什么？
验证林砚不是程序员？这还用验证吗？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十分钟快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小心翼翼地拉开储物间的门，探头看了看。走廊里没人。
那个服务生也不在厨房。我像道影子，快速沿着原路溜出后门，闪进黑暗的小巷。
直到重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被晚风一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心还在砰砰直跳。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林砚，我的协议丈夫，是个伪装成普通人的大佬。而我，
是个伪装成普通妻子的商业间谍。我们睡在一个屋檐下。却对彼此一无所知。真讽刺。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老板的短信。目标确认。
林氏集团核心继承人。林砚。资料已发加密邮箱。尾款已付。林氏集团？
那个横跨科技、地产、金融多个领域的商业巨无霸？林砚？核心继承人？我站在街边，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地闪烁。感觉像被雷劈了。协议结婚时，林家来谈的人，
只说他家“小有资产”，林砚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人员”。我信了。
因为那份协议足够优厚，我只是想要一个暂时的避风港。结果……避风港里卧了条龙？
我拦了辆出租车。“去锦山苑。”声音有点干涩。锦山苑，就是那座冰冷的大别墅。
车子启动。城市的灯光在窗外流淌。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林砚在蓝调门口下车时那冷峻的侧影。还有他对着那个张总时，
那淡漠又带着无形压力的眼神。林氏核心继承人……他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穷程序员？
为什么要找我协议结婚？为了应付家族催婚？还是……另有所图？我猛地睁开眼。不对。
如果他是林氏继承人，身份如此显赫，想找个门当户对、甚至对他事业有帮助的联姻对象，
易如反掌。为什么要花五十万一个月，找个我这样“普通”的女人签协议？这不合逻辑。
除非……他也在掩饰什么。或者说，他需要我这样的“普通人”妻子，
作为他某种计划的一部分？车停在别墅门口。我付钱下车。别墅里一片漆黑。
只有门厅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壁灯。林砚还没回来？我输入密码，打开厚重的实木大门。
客厅里空无一人。巨大的空间被黑暗填满，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安静得可怕。我脱掉风衣，换上拖鞋，尽量不发出声音。
刚走到楼梯口。“啪嗒。”一声轻响。三楼楼梯口的感应灯亮了。柔和的光线倾泻下来。
林砚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脸隐在光影交界处，
看不清表情。“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嗯。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帆布包带子。他往下走了几级台阶。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还是那张英俊的脸。但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平时那种刻意放空的平淡。
而是……带着一种审视。锐利。像手术刀，仿佛能剖开皮肉，看到骨头里。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了？知道我去过蓝调？不可能。我伪装得很好。
“去哪了？”他问，声音不高，却像有重量。“跟苏晓逛街。”我稳住声音，尽量自然，
“吃了饭，聊了会儿天。”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那眼神，让我后背发凉。“是吗。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追问。但那种压迫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在楼梯间的空气里。
他迈步下楼。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极淡的、清冽的须后水味。“早点休息。
”他丢下这句话，走向一楼走廊尽头。那里是他的书房。我站在原地，直到他关上书房的门。
才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手心全是汗。他起疑心了。一定。这个林砚，太敏锐了。
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我才敢大口喘气。拿出手机，连上加密网络，
登录那个秘密邮箱。老板的邮件果然躺在里面。附件是一份关于林砚的详细资料。林砚。
林氏集团创始人林震霆长孙。林氏现任掌舵人林国栋其大伯重点培养对象。
早年于海外顶尖学府深造，主修金融与人工智能。三年前低调回国。
目前身份未公开，以普通技术员工身份进入林氏旗下核心科技子公司“智创未来”历练，
担任高级工程师伪。实际掌握子公司重大决策权及部分集团核心项目。
性格：极度低调，城府极深，手段强硬。
婚姻状况：三年前与冷星釉身份背景普通签订保密协议结婚。动机不明。
近期动向：正主导集团对“启航科技”的收购谈判。
启航科技创始人张启航即张总态度反复，试图引入外部资本对抗林氏收购。
林砚今晚与其会面，施压。邮件最后，是几张模糊的偷拍照。
有林砚在高端会所与人交谈的。有他乘坐专属座驾的。还有一张，
是他站在智创未来公司顶楼巨大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背影。孤傲。强大。
和那个每月按时给我打钱、回家就消失的“丈夫”，判若两人。我一条条看下去。
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如此。张总。启航科技。收购。所以，老板让我去“验证”的目标，
就是林砚。验证他隐藏的身份和动向。这份情报，会卖给谁？林氏的竞争对手？
想搅黄这次收购的人？而我，冷星釉，一个商业间谍，阴差阳错地嫁给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这简直……荒谬绝伦。更让我心惊的是邮件里最后一句。注：林砚疑心极重，警惕性极高。
近期其团队察觉有不明势力调查其行踪，已加强反侦察。行动务必谨慎。他察觉了。
所以刚才在楼梯上，他那审视的眼神……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怀疑我这个“普通”的妻子？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爬上来。协议婚姻。
他需要我这样的“普通人”妻子，来掩护他低调的身份，避免被家族过度关注或安排联姻。
而我，需要他的钱和暂时的庇护。各取所需。本来相安无事。可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而我的秘密……如果被他知道……一个靠窃取商业情报牟利的妻子……他会怎么处理我？
那份冰冷的婚前协议里，可没有关于“忠诚”和“真实身份”的条款。
只有一条：任何一方做出有损对方名誉或利益的行为，另一方有权立即终止协议，
并追偿损失。我的行为，算不算有损他的利益？
如果他把我的“副业”捅出去……冷汗浸湿了后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弄清楚，
他到底知道多少。更要紧的是，我得想办法，保住自己。接下来的几天，
别墅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林砚似乎更忙了。他回家的时间更晚，甚至有时彻夜不归。
偶尔在家碰面，他看我的眼神，那种若有若无的审视感，一直没有消失。他不再像以前那样，
只是平淡地打个招呼就离开。有时，他会问一些看似随意的问题。“今天没和苏晓出去？
”“最近工作怎么样？同事好相处吗？”“看你气色不太好，没睡好？”问题都很平常。
但他的眼神，却像探照灯。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扮演好那个温顺、有点内向、生活简单的妻子角色。“嗯，苏晓出差了。”“工作……还行，
老样子。”“可能是……换了季，有点失眠。”回答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对话，
都像在走钢丝。同时，我也在暗中观察他。他回家时，身上有时会有极淡的烟味，
或者很高级的雪茄味。他的西装外套，偶尔能瞥见内衬一角，
绣着一个极其低调的、几乎看不清的暗纹字母。那是顶级手工定制的标记。他用的钢笔，
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很小的、但切割完美的黑钻。这些细节，以前被我刻意忽略了。现在，
都成了刺眼的证据。证明他身份的证据。一周后。一个普通的周三晚上。我提前回了别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