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黏腻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滑落。
沈言猛地睁开眼。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握在他手中。
而他的脚下，躺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更要命的是，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响。
完了。
这是他穿进这本书的第一个念头。
“哐当——”
大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撞开。
数十名身披铠甲的禁军鱼贯而入，手中的长矛泛着森冷的寒光，瞬间将小小的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将领目光如鹰，一眼就锁定了屋内的惨状。
以及，那个握着凶器、浑身沾血的年轻人。
沈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应该在家里通宵看小说，吐槽作者把一个同名同姓的炮灰写得太蠢吗？
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小说里的案发现场？
还成了头号嫌疑人。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刀刃上血珠滚落，滴在地上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上。
死者是当朝户部侍郎，张丞。
而他，沈言，是国子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九品典籍，也是这本书里为了衬托反派的愚蠢，被设计陷害，开局三章就掉了脑袋的倒霉蛋。
“拿下！”
将领一声令下，两名禁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早已魂不附体的沈言。
匕首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音，像是敲响了他生命的倒计时。
“我不是……我没有杀人！”
沈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可惜，在场的没有任何人理会他的辩解。
铁证如山。
人赃并获。
他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穿过庭院。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按照原书情节，他会被直接押入天牢，第二天就在朝堂之上，被几个与张丞交好的言官痛斥，而后皇帝震怒，下令大理寺卿裴烬主审。
而那个裴烬，是书中以冷酷无情、铁面无私著称的“活阎王”。
他只信证据。
为了尽快结案，给朝野一个交代，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定罪，午门斩首。
从被抓到人头落地，不超过三天。
沈言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不想死！
他必须自救！
就在他被推出院门的瞬间，一道清冷凌厉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沈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雨幕中，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男人静立在不远处，身姿挺拔如松，油纸伞下的面容俊美得有些过分，但那双眸子却深不见底，宛如寒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
沈言的心脏骤然一缩。
裴烬。
他竟然提前到了！
情节……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
裴烬的目光在沈言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向了案发的书房。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绕着书房外的回廊，不急不缓地走着。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雨水打湿了他的官靴，他却毫不在意。
沈言被禁军押着，却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看见裴烬停在了一处窗下，那里有一小片被雨水打乱的泥土，上面似乎有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
裴烬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
他看得太过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滩烂泥，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押着沈言的禁军有些不耐烦了。
“看什么看！走快点！”
沈-言被推搡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裴烬的提前出现，打乱了原有的节奏。这到底是好是坏？
原书中，裴烬根本没有亲自勘察现场，只是审阅了禁军呈上的卷宗，便认定了沈言是凶手。
现在他亲自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有了转机？
沈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裴-烬的背影。
他看到裴烬从那片泥土里，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很小，在昏暗的雨天里看不太真切。
似乎是一枚……纽扣？
不，不对。
原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细节！
沈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变数。
裴烬站起身，将那东西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锦囊中，然后才转身，迈步走进了那间血腥的书房。
他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沈言一眼。
仿佛沈言已经是一个死人。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沈言的心脏。
不。
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变数上。
他必须主动出击！
“裴大人！”
沈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雨声很大，但他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押解他的禁军脸色一变，呵斥道：“大胆！竟敢直呼大理寺卿名讳！”
裴烬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隔着重重雨帘，那双幽深的眸子再次落在了沈言身上。
“放开他。”
裴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禁军们愣了一下，但还是松开了手。
沈言获得了片刻的自由，他顾不上被抓得生疼的手臂，冲着裴烬的方向，大声说道：“裴大人！此案另有蹊PI！真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在被带走之前，在裴烬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裴烬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哦？”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嘲讽。
“人证物证俱在，你说你不是凶手，证据呢？”
“证据……”沈言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看过剧本，知道真凶是国子监的另一个博士，李威吧？
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
看着沈言的窘迫，裴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带走。”
他再次下令，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禁军立刻又要上前。
“等等！”沈言急了，“我知道凶手是谁！是李威！国子监博士李威！”
他只能赌一把。
直接说出真凶的名字，或许能引起裴烬的重视。
然而，裴烬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中的答案。
“李威？”裴烬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寒意，“本官知道。下午的时候，李威已经亲自来大理寺报过案了。”
沈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什么？
李威……主动报案？
这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裴烬缓步向他走来，雨伞微微倾斜，露出了他那张毫无瑕疵却冷若冰霜的脸。
“他报案说，你与张侍郎早有积怨，曾扬言要报复。他还说，亲眼看见你今晚鬼鬼祟祟地进了张侍郎的书房。”
裴烬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沈言的心上。
“所以，沈典籍。”
裴烬停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还加上了作案动机。”
“你告诉我，本官凭什么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