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你发现十年深情喂了狗，是种什么体验？谢邀。现在我是大周的开国皇帝，
正坐在龙椅上，看着丹陛下匍匐的文武百官，回答这个问题。体验就是，爽，特别爽。
但这种爽，不是酣畅淋漓的痛饮，而是如同饮下最烈的烧刀子，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腑，
带着毁灭与重生的快意。但爽之前，你得先经历一遍扒皮抽筋、烈火焚心的痛，
痛到你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愚蠢的可怜虫。十年前，我是镇北侯府的世子陆野，
她是太傅之女沈听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北侯世子陆野，
是太傅千金沈听蓝最忠诚的护卫，最痴心的傻瓜。她随口说喜欢城南铺子的桂花糕，
我能策马狂奔十里，只为让她吃到最新鲜的那一口。她说仰慕史书上将军的英姿，
我便弃了熟悉的笔墨，拿起沉重的铁剑，在演武场挥汗如雨，磨破一层又一层皮。十六岁，
我瞒着家人随北征军去了苦寒之地，第一次杀人，手抖得握不住刀，夜里噩梦惊醒，
想的却是她信里那句“盼君早归，安好”。二十岁，
我带着一身伤疤和“镇北将军”的封号凯旋，站在她面前，以为终于能配得上她，
能给她全天下最好的风光。我以为我们之间情比金坚，是戏文里唱的天生一对。
直到那个叫王亦深的男人，像一条阴湿的蛇，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我们的生活。
他是沈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父母双亡前来投奔，生得一副弱不禁风的白净模样，
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带着三分怯懦七分忧郁，尤其擅长写些伤春悲秋的酸腐诗文。
我起初并未在意，甚至因着听蓝的缘故，对他多有照拂。我至今都想不通，
沈听蓝那样一个明媚张扬、如同烈日骄阳般的女子，
怎么会对这种菟丝花一样、需要依附旁人才能存活的男子，生出那般强烈的怜悯，
乃至……后来种种，让我不得不怀疑的，更复杂的感情。一切的崩坏，始于那场万寿节宫宴。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命运给我精心准备的一场凌迟，一刀一刀，慢条斯理，
将我十年的深情与信仰，片片剐碎。2 宫宴·初裂那日是万寿节，宫中大宴，
琉璃盏映着烛光，觥筹交错间尽是虚伪的笑脸。我因在北境击退柔然铁骑，收复三座城池，
陛下龙心大悦，特赐御酒，当众褒奖。风头正盛时，我眼角余光却敏锐地察觉到，
沈听蓝的目光，并未如往常般落在我身上，而是频频望向角落。
王亦深穿着一身素净得甚至有些寒酸的青衫，独自坐在最不显眼的席位，低着头，神情落寞，
与周围的喧闹奢华格格不入。他偶尔抬头望向沈听蓝的方向，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或许是我多心了。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但碍于场合，我压下不快，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几位与我交好、亦知我对沈听蓝心意的年轻将领开始起哄，
让我这个新晋的镇北将军展示剑舞，以助酒兴。大周尚武，武将于御前舞剑，既是荣耀，
亦是雅事。我下意识地看向沈听蓝，她曾无数次托着腮，听我讲述边塞风光，
然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陆野，你舞剑的样子，一定比画上的将军还要好看。
” 我心中升起一丝期待，或许这是个机会，能重新吸引她的注意。我欣然应允，
接过内侍奉上的龙泉宝剑。剑出鞘，寒光凛冽。我将十年沙场历练的锋芒与血性，
尽数收敛于方寸之地。身形转动间，是孤烟直上的大漠苍凉；剑锋劈斩时，
是长河落日的壮阔豪情。每一个腾挪，都带着北境风雪的凛冽；每一次定格，
都凝聚着金戈铁马的肃杀。满堂喝彩声如潮水般涌来，陛下抚掌称赞，
在场贵女们投来的倾慕目光几乎要将我淹没。然而，当我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收势，
气息微喘，下意识地、带着几分隐秘的得意去寻找那双我最在意的眼眸时，
看到的景象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冷透。她不知何时已离席，正站在王亦深的案几旁，
侧身低声与他交谈。王亦深仰着头，脸上带着谦逊又羞涩的笑，眼神却像黏在她身上一般。
而沈听蓝，微微俯身，耐心倾听，那双曾经只盛得下我的星眸里，
此刻溢满了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疼惜的温柔。她甚至抬手，
轻轻为他拂去了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一刻，世界仿佛失声。所有的喝彩、所有的荣耀，
都变成了刺耳的嘲讽。我的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更让我窒息的还在后面。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失态，或许是单纯想讨好我而让王亦深出丑，
席间那几个起哄的将领又将矛头指向了王亦深，撺掇他也表演才艺。王亦深推脱不过，
只好起身，吟了一首自作的诗词，语调哀婉，
内容无非是“身世浮沉雨打萍”、“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之类的牢骚，
眼神却哀哀切切地、时不时地瞟向沈听蓝。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有贵女用团扇掩面，
窃窃私语，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亦深的脸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以手抚额，
竟似弱不胜衣，要晕倒过去。沈听蓝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我，那双美眸里，先前的心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责备和不满。
“陆野，”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穿透喧嚣，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亦深他身子弱，
性情淡泊，不比你习武之人粗犷耐闹。你何必……何必纵容旁人这般逼他？”我纵容？
我逼他？我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收紧，坚硬的檀木几乎要嵌进掌心。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我强行咽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声音沙哑：“沈小姐说的是，
是陆某……考虑不周，扫了各位雅兴。”那场宫宴，我是如何魂不守舍地谢恩，
如何在一片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中离开大殿，如何骑着马在寒冷的夜风中回到府邸的，
记忆都已模糊。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冷得像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寒冰，
就像我当时的心。3 积毁·销骨宫宴之事，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
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流言蜚语悄然蔓延，都说镇北将军陆野恃功而骄，
心胸狭隘，连太傅家一个孤苦无依的远客都容不下。更有甚者，暗示我因追求沈听蓝不得，
故而迁怒于王亦深。而沈听蓝，仿佛是为了坐实这些流言，对王亦深的照顾愈发无微不至。
她带他参加诗会，为他引荐文人墨客；她为他寻医问药，关心他的饮食起居；甚至多次，
为了陪王亦深赏梅、品茗、读诗，爽了与我的约定。
我派人送去边疆得来的珍贵皮毛、新奇玩意儿，她收下后，只是客套地回礼，
再无往日收到我礼物时的雀跃与欢喜。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
我必须找她问个明白。那是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我得知她又从王府回来，
便骑马拦下了她的马车。雨水顺着盔甲往下淌，冰冷刺骨。我站在雨里，看着她掀开车帘，
露出那张我曾魂牵梦萦的脸。“听蓝，”我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颤抖，“我们谈谈。
王亦深此人，心机深沉，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看你的眼神……”我试图让她看清那层虚伪面具下的真相。她却蹙起秀眉，
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不耐烦，打断了我：“陆野，
你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捕风捉影？亦深他孤苦无依，身世可怜，我只是尽地主之谊，
多关照他几分。你堂堂镇北将军，深受皇恩，前程似锦，何必总是跟一个可怜人过不去？
”“我跟他过不去？”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气极反笑，“是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是他用那套弱不禁风的姿态博取你的同情！听蓝，你聪明一世，
难道就看不出他对你别有用心吗？”“够了！”沈听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冷意，“陆野，
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子汉，没想到你也如此狭隘！是，
你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粗犷、你威风！可亦深他……他至少懂得尊重我的想法，
体贴我的感受，不会像你这样，只会用你的军功你的强势来压人，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我一身伤疤换来的功勋，在她眼里竟成了“压人”的资本？而我十年如一日的深情守护，
竟比不上那个男人几句虚伪的“体贴”和“尊重”？雨水冰冷，却不及我心寒之万一。
信任的裂痕，如同瓷器上的冰纹，一旦出现，便会无法控制地蔓延至全身。后来，
北境军情再次告急，柔然部落集结，边关烽火重燃。我奉命出征。临行前，
我心中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去了沈府。
我将一枚亲手雕刻了整整三个夜晚的桃木簪塞进她手里，簪头是一朵精致的桃花，
下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蓝”字。我说：“听蓝，等我打完这一仗回来，我们就成亲。
陛下已经默许了。”她收下了簪子，指尖冰凉，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只低低地说了句：“战场凶险，你……保重。” 没有往日的叮咛，没有不舍的拥抱，
只有客套的疏离。我带着满腔的疑虑、不安和即将破灭的期望，踏上了茫茫征途。
这一次的战役格外惨烈，我如同疯魔，将所有的痛苦、愤懑和绝望都发泄在敌人身上。
我冲锋在前，不顾性命，仿佛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暂时掩盖心口的剧痛。最终，
战役大获全胜，我却因身先士卒，身中数箭，其中一箭紧贴心脉，重伤垂死。
副将拼死将我送回京城。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徘徊在生死边缘。醒来时，
眼前是御医疲惫的脸和皇帝派来探视的内侍关切的话语。我虚弱地环顾四周，
沙哑地问：“听蓝呢？”副将脸上闪过挣扎和愤懑，支支吾吾，在我逼问下，
才扑通一声跪下，红着眼眶告诉我：在我生命垂危、御医都束手无策的那几天，
沈听蓝并不在京城。她去了城外五十里的寒山寺，
为……为感染了风寒、卧床休养的王亦深祈福斋戒。为我祈福？呵，
恐怕是求神佛保佑我早点死在那荒凉的北境，好让她和她的“知音”王亦深，再无阻碍，
双宿双飞吧？那一刻，支撑了我十年、如同信仰般的爱恋，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连同我最后一丝生机，仿佛也被抽离。我闭上眼，感觉到的不是身体的剧痛，
而是整个世界的崩塌。4 决绝·放手伤势稍有好转，能勉强下地行走时，
我拒绝了所有人的劝阻，穿着一身素服，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步步挪去了沈府。我不信，
我要亲口听她说，我要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的一场风寒，是否真的比我的命更重要。
我没有通传，径直走向她居住的院落。却在花园的凉亭里，看到了让我肝胆俱裂的一幕。
春光明媚，桃花灼灼。王亦深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是有些苍白，
却舒舒服服地靠在铺了软垫的美人靠上，头几乎要枕在沈听蓝的肩头。沈听蓝坐在他身旁，
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正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喂到他嘴边。
她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眼神是那么专注，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王亦深微微张嘴，
喝下药，目光与沈听蓝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满足而虚弱的笑，那笑容里，
分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阳光很好，花香很甜，亭中男女，
宛如一对璧人。而我，站在亭外的阴影里，像个多余的、闯入别人美好画面的小丑。
胸口那道箭伤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搅动，鲜血似乎要冲破包扎，
汩汩涌出。我扶住身旁的桃树，才勉强站稳。“听蓝。”我哑声开口，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两人俱是一惊，同时转头。沈听蓝看到我，
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那慌乱被一种莫名的、甚至带着些责备的理直气壮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