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国逆央仙帝

残阳如血，将大荒的轮廓染成狰狞的赤金色。

凶兽巢穴深处，腐肉的腥气混着涎水的酸臭在岩缝间弥漫。

一头身长三丈的嗜血魔狼正用利爪刨着冻土，它脖颈处的旧伤还在渗血 —— 方才与一头铁背熊争夺地盘时留下的印记。

巢穴中央的石台上，堆着半具啃得残缺的野牛尸，粘稠的黑血顺着石缝滴落在地，溅起细碎的冰碴。

就在这连秃鹫都不敢俯身的死亡领域里，一抹微弱的啼哭正从兽皮包裹中钻出来。

染血的玄狼皮被冻得发硬，却仍固执地裹着个不足月的婴孩。

小家伙不哭不闹时，倒像块被遗弃的顽石，可一旦发出声息，那细弱的气音竟能穿透魔狼的低吼，在空旷的巢穴里荡出奇异的回响。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明明尚未睁眼，眼睑下却隐隐浮动着两团光晕 —— 左眼似有流金转动，右眼如藏深潭凝墨。

“嗷呜 ——”嗜血魔狼猛地转头，腥红的瞳孔锁定了石台下的异动。

它蹑足靠近，鼻尖凑到兽皮旁轻嗅，獠牙上的血丝几乎要滴落在婴孩脸上。

可当那双眼睑微微颤动时，魔狼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震慑，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竟夹着几分忌惮缓缓后退。

这一幕，恰好落入巢穴外一双苍老的眼睛里。

老族长拄着蛇骨拐杖，藏在覆满苔藓的巨石后。

他粗布麻衣上沾着干涸的血渍，花白的胡须结着冰碴，本该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三天前，族里最勇的猎手进巢寻药，再也没出来。

他来收尸，却听见了这不该存在的啼哭。

凶兽巢穴里的婴孩？

老族长握紧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活了七十年，见过被熊瞎子养大的狼孩，见过被毒蛇护着的药童，却从没见过被玄狼皮裹着、在魔狼眼皮底下安然无恙的婴孩。

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魔狼后退时，他分明看见婴孩左眼那团金光闪过，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 “天衍金瞳”。

“是福是祸啊……” 老族长喃喃自语，拐杖在冻土上戳出个浅坑。

石村在大荒边缘挣扎了百年，靠的就是 “不碰不该碰的东西”。

可那婴孩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颤。

他想起早逝的独子，想起族里连年减少的人口，咬了咬牙，猛地将拐杖顿在地上。

“嗷！”

魔狼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激怒，转身扑向老族长。

尖利的爪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腥臭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

老族长不退反进，将拐杖横在胸前，杖头镶嵌的兽核骤然亮起红光 —— 那是用三头魔狼的心头血炼化的防御法器。

“砰！”

利爪与拐杖相撞，老族长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涌上腥甜。

魔狼却被红光弹开，发出痛苦的嘶吼。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空档，老族长俯身抄起地上的兽皮襁褓，转身就往巢穴外冲。

婴孩被颠得睁开了眼。

左眼金瞳如旭日初升，映出老族长佝偻却坚定的背影；右眼黑瞳似深渊凝冰，倒映着魔狼愤怒追来的獠牙。

可他没哭，反而伸出冻得发红的小手，抓住了老族长胸前挂着的兽牙吊坠。

那吊坠是用一阶凶兽的犬齿打磨而成，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被婴孩抓住的瞬间，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老族长只觉胸前一凉，脚步却更稳了。

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可能是个会给石村招来灭顶之灾的 “不祥”，但当那双金黑异瞳望向他时，他从那澄澈里只看到了两个字 ——活着。

冲出巢穴的刹那，老族长回头望了一眼。

魔狼站在巢穴入口，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是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出不甘的咆哮。

残阳最后的光芒穿过魔狼的獠牙，在婴孩左眼的金瞳里碎成万千光点，像极了大荒深处永不熄灭的星辰。

老族长裹紧怀里的婴孩，加快了脚步。

雪开始下了，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落在婴孩紧闭的眼睫上，很快融成细小的水珠，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石村的方向，炊烟正袅袅升起，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像根脆弱的线，一头系着生存，一头系着未知。